惠明法师一愣,而后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 道:“大和尚我不过是说笑罢了, 小施主何必这么放在心上?”
闻景笑着,竟然顺着惠明法师的话说道:“原来法师竟是说笑?如此我便放心了。”
若闻景表示质疑或是追问,惠明法师倒有法子搪塞过去, 然而闻景却对惠明法师的话表示出全然的信任,这便叫信口胡说的惠明法师反而不自在了起来,左思右想后,苦恼道:“小施主啊,你不必这样相信大和尚的。”
闻景笑道:“惠明法师何必这样说自己?世人都知晓, 惠明法师虽然平日里嬉笑怒骂似是没有定性,然而所作所为却全是济世救人之事, 这样的惠明法师若还不能相信, 那还有谁人能够相信?”
惠明法师听得又是舒服又是狐疑,道:“小施主莫不是在拍大和尚的马屁吧?和尚我可先说好了,我身无长物,可没什么能叫小施主图的东西!”
闻景道:“惠明法师高风亮节, 在下所言皆发自真心,怎能说是拍马屁?”
闻景神色诚恳, 目光不躲不闪, 就好像一切真的如他所说。
惠明法师看得心里直犯嘀咕,觉得闻景此人怕不是真君子就是真祸害。而更叫惠明法师无奈的是,闻景此人恐怕还真的是前者。
这便叫惠明法师糊弄得心中难安了。
惠明法师思来想去, 到底还是叹了口气,道:“真是败给小施主你了……此事本来和尚我是不该说的,然而施主你……不过事已至此,和尚我便是有个故事想要同小施主你说说,但这故事出我口,入你耳,即便后来会有第三人知,但也不关和尚我的事,和尚我也绝不会承认说过这话——小施主,你可明白?”
闻景神色微动,道:“洗耳恭听。”
惠明法师道:“小施主,你可观察过星空?你可知晓天上一共有多少颗星星?”
闻景一愣,苦笑摇头。
惠明法师道:“小施主不知道也是正常,因这世上除了观天塔中人之外,谁都不知道天上究竟有多少颗星星。”
闻景道:“观天塔?可是那曾被誉为‘天命之眼’,但九十多年前突然被毁于雷击的观天塔?”
作为修士,而且是作为以观察天象、揣度天命为己任的观天塔,竟毁于雷击,甚至一众门人无一人逃脱,这简直可以说是可笑!然而它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于是除了可笑之外,又叫人感到了深深的惧怕。
但惠明法师却不答,自顾自说道:“天上究竟有多少颗星星?除了观天塔的人之外,谁知道呢?小施主不知道,和尚我也不知道。但一百多年前,观天塔的一位施主突然同和尚说,天上多了一颗星星。”
“天上多了一颗星?多了就多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那时候和尚我是这样想的,于是那个人摇头,有些忧郁地走了。又十年后,和尚我再次路过观天塔,于是那位施主又同我说,多出来的那个星星似乎快要降世了,问和尚我有没有办法。”
“和尚我奇怪了,说那星星降世就降世呗,有什么关系?这世上乱七八糟的幺蛾子这么多,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不少,难道还怕它翻出什么风浪来?苍雪神宫当年如何?翻云覆雨,上天入地,心念一动间,山峰化作谷地,深海耸出高山,虽是人身,却已近神……这样的她们都已经随着时间消失了,那星曲下凡又能如何?”
“那人摇头道,若真是星曲下凡,那还好说,但这颗星星却不同。一来,天上的星星就像是天命一样,是有自己的定数的,无论是多是少,都不是个好兆头,二来这星星模样古怪,光与暗共存,倘若无法救世,那必要灭世。此事关乎此世存亡,必不能等闲视之。”
“和尚问他,那你想要如何?”
“那人说,若是救世还好,但若灭世,以它威能,怕是没人能够阻拦,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一切扼杀于最初,让那多出来的星星没有降世的机会!”
但那时的惠明法师却并没有答应。
若说修士是逆天而行,逆流而上,从危机中求取生机,那么佛修便是顺应天命,顺流而下,坦然面对自己的命运。更何况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怎能因它今后可能会做的事而剥夺它的一切?
惠明法师道:“但一个生命是否该降生于世,不该是一二人的意见便左右的,于是和尚同那人说要再想想……而这一想,又是十年。”
“十年后,那人主动找到了和尚,说最多再有百年,那星星就要降世了,问和尚我到底想好了没有,但这样的事和尚哪里想得好?于是和尚又要了五天,说,五天后,五天后,和尚必会给出答复。”
“但五天后,观天塔便毁了,毁于天灾——一道狂雷自天而降,没有波及其它,只将观天塔夷为平地。于是和尚再次明白,天意难测,天意难违。”
那星星必将临世,谁都无法阻止。而若他有朝一日化为灭世的魔头,也是顺应天命。
“五十年前,那星星终于降世了。它自南部莒洲而起,穿过南胜神泽,向西部邙洲落下,无数修为高深的修士都在这一刻得到预兆:天现异象,若非救世之主,则必为乱世妖物!”
“于是他们追逐上去,想要将那异星收于掌中,或是利用,或是毁灭……不过那星星到底没被修士们捉住,甚至将那些修士统统戏耍了一遍,偷偷在琨洲中部,也就是楚国与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