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峰跳下椅子,说:“那就准备好,晚上出发,装备、工具自理,合作愉快。”
张辉点了点头,数人分头去整理行装。
堂屋里剩下他们三个,展行心里百味杂陈,问:“胡杨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景峰说:“他弟弟犯了事,他怕弟弟在那个防空洞里躲着,不知死活……”
展行深深吸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片刻后问:“夏夭崽儿是什么意思?”
林景峰戴上墨镜:“那句话的意思是,太热的话,夏天刚出世的小孩容易生病,因为襁褓捂着热了,解掉布又容易着凉;老人在冬天也容易生病。”
展行沉默很久,只唏嘘了句:“真不容易。”
林景峰淡淡道:“谁都不容易。”
展行蹲到院子里,夕阳如血,流金满院,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远在大洋彼岸的父亲。
“哈……喽。”展扬没睡醒的声音。
“哎,是我。”展行忘了现在纽约是五点,下意识地想挂电话。
展扬:“钱花完了?”
展行:“没……没有,陆少容在吗?”
展扬轻手轻脚起身,走到卧室外:“什么事?他在睡觉,感冒了。”
展行:“陆遥呢?”
展扬:“到底什么事?!有事不能给我说?!我才是一家之主!你们又想瞒着我做什么偷偷摸摸的勾当!?嗯哼?!”
展扬嗓门一大,连三楼的陆遥都被吵醒了。
“我明天要芭蕾舞演出!”陆遥愤怒地摔房门。
陆少容穿着睡衣出来,展扬忙收小音量把他送回去:“快说。”
展行想了想,又问:“小毛呢。”
展扬大半夜被儿子电话吵醒,居然是问一只狗,当即想冲回中国去掐死他。
“我明天还要上班,儿子。”展扬彻底没脾气了:“我要赚钱养你们一大家子人,供你离家出走去中国挥霍,给你的朋友缴医药费,你有什么事就行行好,一次说出来……”
展行道:“我谢谢你了!医药费是二舅出的!”
展扬:“我才谢谢你了!他只画了个猪头,卡还是老子刷的!展家的人根本不会花他一分钱!老子也养得起你们包括你们的猪朋狗友,还有吗!再来啊!再来几个啊!!”
展行把电话挂了。
陆少容打了个呵欠:“小贱的电话?”
展扬把手机一扔:“神经兮兮的,半夜打电话来问小毛睡觉了没。”
陆少容道:“他想家了,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谈谈,让他回来吧。”
展扬这才明白过来,拿了电话,想再打回去,陆少容翻了个身把他抱着,说:“算了,先由得他吧,想想清楚下次还会打电话回来的。”
霍虎看到展行眼眶红红的,一个人蹲在墙角,心想是和爸妈吵架了?
霍虎不会安慰人,但也是个古道热心肠,尤其展行郁闷,更是天大的事。于是蹲到展行身边,思来想去,斟酌了老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
“展行,我们去尿尿吧。”
鸡叫山,夜,乌云蔽月,万籁俱寂。
林景峰操纵一辆吉普车停在山脚,这里是柳州西市郊最偏僻的地方,鸡叫山最为偏僻的山脚,没有村庄,也没有路哨,一条废弃的路通往山上,夜色如浓墨般笼罩了整个丘陵地带。
林景峰道:“接下来怎么走?”
宋晨武:“把车灯关了,免得麻烦,那边有条小路,顺着小路上去,能到民国的废厂。”
连虫鸣鸟叫也听不到,展行依稀觉得自己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民国时期,汽车顺着崎岖的碎石道开去,车灯被林景峰熄灭了。
宋晨武道:“三爷,我来开。”
光消失前,展行看到路边满是杂草,这条路应该很久没有人走过。
道路两边的建筑物一片黑色,乌云散去,钩月在云隙里投下微弱的光。
路边的建筑物墙壁灰黑,留着岁月侵蚀的雨水印与霉渍,一些墙壁上甚至贴了大张的符。某些门上甚至还有封条。
一个女人站在门后,手上抱着婴儿,披头散发看着展行。
展行猛地一惊:“有人!”
霍虎白天瞌睡,夜里倒是精神得很,忙道:“何处?”
展行朝窗外指去,霍虎转头时乌云再次遮蔽月光,宋晨武停下车,外面什么也没有。
“你又人来疯了吧。”林景峰道。
展行匆匆一瞥,也没看出个究竟,半信半疑点头,脑海里尽是那惨白脸色女人的映像。
胡杨插口道:“这里民国的时候是兵工厂的宿舍,白崇禧走后,就荒弃了好几十年,我爷爷那时候工厂重新开过,有的设备还能运转。现在这条路,已经有二十年没人走过了。柳州开发新城区都在东郊,靠近桂林那里,西郊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所有的村庄也都撤走了。”
方圆十里都没有人,连岗卫都没半处,林景峰按开车天窗,半个身子探出去看了一眼。
很远很远的地方,柳州市灯火零星,这里已距柳州市区数十公里,快要抵达么老族自治县。
这样正好,林景峰心想,荒山野岭,就算有动静也不至于招来警察。
林景峰坐回驾驶位:“工厂后来怎么又关了?”
胡杨说:“闹鬼。”
林景峰:“……”
胡杨:“听说白天倒是没事,晚上工厂里的设备会自己动,上夜班的工人经常出事故,死了好几批,传达室的大爷疯了,最后政府把厂址迁到柳东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