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转头看着这个实际上是师父的黑衣人,他总是冷冷的不苟言笑,表面刻板严厉,其实却心软的很。他没想到天子竟会舍得将影卫派来,他们同出影门,都在圻山的寒潭练过功。火契之后,功力相差仿佛,真要动起手来,难说输赢。影卫是无法违抗主人的命令的,白一定是奉命而来,要么将自己带回,要么取自己的命。
允放下面碗。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和白生死相斗。“我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下雨的。”他望着外面说。
白一丝不苟的把汤喝完,将碗搁在桌上。“小孩子都讨厌下雨,长大了,会发现其实下雨天很不错。”
允把几块碎银都放在桌上。“西炎的面食很丰富,牛肉烩面、油泼面、帮帮面,还有好多我叫不上名字来。都可以一一尝过。”他站起身,叹道:“我希望这雨一直不要停。”
他向白欠身,对方也同样一丝不苟的回礼。允走出了简陋的面摊,走向在等在不远处的侍卫同伴。
雨还在下,地面的黄叶已经是厚厚的一层,走在上面有种软软的舒适。
他心里知道,雨停的时候,就是两个人交手的时候。
* * *
如他所愿,雨一直下了好几天。
允看着帐外的秋雨,忧心忡忡对弘瀚提议道:“不如我们回炎城吧。”
弘瀚笑一笑,亲亲允的脸颊。“我谋划了这一局,就等着请君入瓮呢,怎么会被坏天气吓走。”他向着远处那些零落的营地抬抬下巴,“他们不走,我自然不走。”
于是允便不再说什么,放下帐帘,回转头回应弘瀚的亲吻。
这一场将计就计的局,弘瀚调用了很多人。包括西疆的人马,雁鸣关的军队,都已经暗暗有了调动,不引人瞩目的埋伏在了青屏山附近。他以自己为饵,要钓一条大鱼——不,是一群鱼。
如果一个一个铲除太麻烦,不如一网打尽的干净。弘瀚向来喜欢冒险,越是冒险的计划就越兴奋。
外面秋雨萧瑟,帐篷里却燃着温暖的火盆,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皮毛,一派舒适干燥。
允的呼吸细细吹在弘瀚的耳根,耳根就迅速的红了。
弘瀚拦着允的腰,滚在柔软的皮毛上,熟门熟路的解开了允的猎装。少年的身体劲瘦有力,白皙润泽,原本可谓完美无暇,可惜却纵横交错了许多长长短短的疤痕。他吻上少年右肩的伤疤,“怎么就养不好呢。以后有时间,带你回趟圻山泡泉水,把疤痕去了。”
允笑着摇头:“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些。”
“我在意。”自己的人没能养的白白胖胖,反而三灾五难的,让他多少感到挫败。
“这些都是很好的记忆。”允的眼睛很亮,“有些是在草原上留下的,有些是在回来的路上留下的,有些是在后花园留下的。这些事情我不想忘记。”
弘瀚无话可说,只能抱住允‘吧唧’亲了一口。这几日允对他欲予欲求,并且放开了许多,主动了许多。弘瀚食髓知味,觉得两人越来越默契了。不知怎么,他竟然有种老夫老妻过日子感觉,天长日久,越见滋味。后宫那些送上来的美人他看都没看过,有允在身边,他已经很满足了。
缠绵中,允轻轻问:“如果,过两天我帮不上呢?”
弘瀚压根不在乎。“你不动手最好,那个拼命的狠劲,我哪里舍得老让你受伤。”
允便笑了,紧紧抱住弘瀚,竟有些抵死缠绵的疯狂意味。
秋雨绵绵,总有停的时候。三天之后,空气冷冽了许多,十分清新。满山的红叶被雨打落不少,秋色反而淡了。
狩猎的人马整顿完毕。弘瀚全身甲胄,身披火红的披风,策马来到场前。荆曲江紧随其后,扛着高高的西炎伯大旗,亦是火红张扬。前方是各地的大小领主、贵族、世家,俱是背弓持刀,一副狩猎的打扮。
弘瀚歪嘴笑笑,也不废话,拉开自己的铁胎硬弓,向着莽莽群山射出一箭。箭尖是镂空的,带着尖锐的啸声消失在远方,秋狩就此开始。
一队队人马开往山中。马嘶、狗吠、鹰展翅,好一派旌旗招展的围猎景象。
允跟随在队伍中,在弘瀚左后方一个马身的位置,和一众摩拳擦掌的侍卫们不同,他却有些心不在焉。走出营地不远,他果然看到了立在路边一棵桐树下的黑色人影。
桐树的树叶已经很稀疏,大片的棕红树叶在秋风的撕扯下零零落落的飘下,拂过黑衣人消瘦而挺直的肩。白的目光透过人群,十分准确的看向允,很平静,也很坦然。
允知道他来做什么的。
这场雨下的很久,足够他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足够他想明白该如何选择。
他轻夹马腹,追上几步,轻轻扯了扯弘瀚的衣袖。“主人。”示意了一下桐树的方向。
弘瀚又见到了那个黑衣人。上次侍卫回来报告,允和黑衣人果然只是吃了一碗面,叙了叙旧。他原本还担心又是天都派来找麻烦的,看来是想多了。
此番进山行猎,一定会有事故发生,必然会有一番恶战。他早都做了万全的准备,并不独独仰仗影卫的武力。这个时候有故人来,能够将允带走,不再增添伤痕,自然是极好的。
弘瀚从身上摸出几块银子——他已经决定以后出门都带钱——很大方的塞到允手中。“去吧。你去请他吃面。老家来个人不容易,你带他把各种面都吃一遍,各种饼也都带一些。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