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会把他和当红小生联系起来,至多认为他和哪个人相像而已。甚至有人怀疑他走错了头等舱,或者是由于某种原因,从经济舱升舱上来的。
程蔚识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需要戴口罩后,便把墨镜和口罩都揣回了包里。他无法说话,只能对空姐摇摇头。
空姐又问他想不想玩游戏机。
他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喝,什么也不想玩。他只想睡觉。
可是他睡不着,从凌晨独坐到了早上。
他回想起来,很多年前的那天早上,他也是这样,他睡不着,也说不出话,躲在被窝里,害怕母亲回来,知道他不会说话了,就拿高跟鞋抽他的嘴巴。
他很害怕,躲在被窝里不停地发抖。程蔚识开始恐惧地咳嗽,想借着咳嗽的力道发出声音。
可惜,把胃里的酸水都快咳出来了,他都说不出一句话。
屋外的热水壶咕嘟咕嘟冒起了闷响,程蔚识赶紧下床穿着他那双一大一小的两只拖鞋,用双手把盛着开水的水壶拖到了地面。
可惜烧开了的水不好拿,水壶扑通一声摔在地面,幸亏平稳落地,盖子也没翻开,只溅出来几滴飞到了程蔚识的小腿肚子上。
他被烫得往前一倒,额头“哐叽”一下砸在了煤炉边缘。
那边缘不知怎么回事,竟比开水还要烫人,他的头上当即就起了一个水泡。
炉桶里的煤炭烧得正红,正飘着一些白沫子。
程蔚识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如果再偏一点,自己的眼睛就要瞎了。
妈妈说,家里不养废人。如果是哑巴了倒还能伪装几天,如果瞎了,她准能一眼就瞧出来。
可惜妈妈那天喝醉回来的时候,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他的异样。她扭着程蔚识的耳朵把他甩出了家门,对他大吼:“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和程哥儿就——”
妈妈气得又吼又叫,声音还带上了哭腔。
程哥儿是谁呢?
程哥儿就是他妈以前当黄花大闺女时的相好,是说好了要一起白头偕老的初恋情人。后来一个出省打工,一个在家乡干农活,等他。
他妈家里从小条件不好,家里没有电话,但程哥儿家里有。
一开始程哥儿还会往家里打电话,让他妈跑到程哥儿家里接,后来程哥儿家里就不让他妈去了,程哥儿不明白为什么,便给他妈写信,隔一个月收一回。
没过两年程哥儿就回来了,这一回来当即傻眼,女朋友竟然变成了妓|女,还生了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娃。
这是怎么回事呢?没人知道。
程哥儿也害怕村里人的流言蜚语,从此和他妈断绝了来往,但心里其实对他妈又恨又爱,经常一个人在屋子里喝醉了酒,从窗户缝里朝他妈住的地方瞄,一边瞄,一边看他最爱的那部《魂断蓝桥》。
程蔚识那时还不姓程,他妈叫他未识,他就也叫自己未识,他不知道未识是什么意思,但是听上去又觉得很好听。
他妈扭着他的耳朵将他甩在了外面以后,便“砰”得一下踢上了门。
程蔚识蹲在地上环视四周。
他被关在外面了。
外面乌漆麻黑,没有路灯,也看不清,只有野狗的叫声,远处好像还能听见凄惨的狼嚎。
夜晚的风冷飕飕的,他晚上只吃了中午吃剩下的半片馒头,风一吹,肚子就呜噜呜噜地叫了起来。他团成一球缩在地上,明明觉得四周尽是混沌一片,他却能看见月光打下的影子。
他想,他自己的影子真瘦。
☆、第八十六章
“你曾经是这么向往艺术的人,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身体呢?”
——摘自《柳梁日记》 2014年10月?日
程蔚识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觉得实在冷得吃不住了,就站起来敲门。
他说不出话,喊不了妈妈,他好像听见妈妈在屋里“呜呜”地哭。妈妈听见敲门声,直接把屋里的小灯关掉了。
程蔚识看着骤然变黑的家,眨了两下眼睛,乌溜溜的眼珠渐渐蒙上一层浓浓的雾气。
他终于明白过来,是妈妈不要他了。
程蔚识不知道该去哪儿,便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走阿走阿就走出了桃村,又晕头转向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李村。
他这一路竟然都没被狼叼走,也算是福大命大运气好。
“嘿,程哥,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个小孩儿,一边走一边哭,哭得都没声,吓死个人了!诶诶你看……他走到咱们这儿来了。”
这时程蔚识正好走在李村最亮的街灯下,身形显得又瘦又小,程空潜抬眼望过去时,程蔚识也抬起了头。
他看见这小孩儿额头上长着一个红肿的大包,鼻涕眼泪抹了一脸。
程空潜感觉自己和这小孩儿颇有眼缘,便走过去问:“小朋友,你家在哪?这么晚了不回家?”
程蔚识两只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眼神木呆呆的,听着对方的问话问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想回答,但发不出声音。
想到自己哑了,他又默默流出两行眼泪。
旁边那男人说:“程哥,这小孩儿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你看他那眼神……还有,这么大了都不会说话。”
程蔚识:“……”
那男人继续喋喋不休:“别管了程哥,他就是个小傻子,估计他爹妈都不想要他,要不然怎么可能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大晚上在这儿乱逛。”
程蔚识在听见“他爸妈都不想要他”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