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仔细分辨上面渔民的装束,心中的疑团却越来越大。这屏风上的人怎么看也是平安时代前后期的人,荻原身上的诅咒怎么会跟这么古老的年代扯上关系,难道他身上的诅咒是从先辈那里传下来的?那他……是这些需要赎罪的渔民后裔,还是被那个沉海孩子的恨意束缚住了?

桐心里的天平在施暴者和被害者之间来回摇摆,以他的思考习惯,他渐渐倾向于荒是被诅咒的渔民后裔这个选项,但不管怎样,必须得先进行阎魔所说的仪式才能知道事实的真相。

“怎么样,你们考虑好了吗?”阎魔朗声打破沉寂,“祭文在判官手里,如果你们要是准备好了,就听从判官的安排准备开始吧。”

一目连率先说:“我没有意见。”他发表申明以后,他的部下烟烟罗很快表示附议。黑白鬼使作为局外人站到了最外围,最后,只剩下桐和大天狗还在犹豫。桐沉思许久,谨慎地说:“我愿意试一试,不过最后还是要看大天狗的意思。”

作为荒最亲密的同伴,大天狗却是最后一个没做决定的,他看了看荒,回眸又审视阎魔,徘徊再三,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就按你说的做!不过要是失败的话——”

“不会失败的。”阎魔打断他的话,胸有成竹地说,“否则我也不配掌管这个冥界。”

得到所有人的一致同意,判官从昏暗的角落走到前方,他一板一眼地给四人(妖怪)安排站立的方位,正好将荒围在了中间,接着他取出卷轴抽了开来,墨迹从纸上挣脱飞舞到了空中,垂直呈现在他们的眼前,判官说:“祭文已经展示在你们眼前,请默读记熟,一旦我说开始,你们就读出祭文,不能有停顿,不能有错误,要一气呵成。”

祭文对于妖怪和神道子弟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他们通读了几遍便掌握诵念的节奏,感到他们准备完全,判官的声音再次响起:“祭海仪式——起!”

几乎同时,四人不约而同念起祭文,每读完一列,墨色文字便消失一列,短短几分钟,祭文彻底在眼前消失,而当最后一个音节落定,奇异的景象浮现出来。

南北两侧的屏风上的画面活络起来,人物惟妙惟肖地进行着祭海的仪式,他们的嘶吼和谩骂也夹杂在波涛声中源源不断地推进在场所有人的耳畔——

“骗子!没有用的东西!”

“快去死吧!”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沉郁起来,一目连扶着眼镜,金色的瞳孔中浮现出相似的悲哀,大天狗则显得尤为愤怒,他攥紧团扇好容易忍住挥舞的冲动,恨不得将这些叫嚣的村民全部丢进大海。

然而,不用他动手,当那骨瘦嶙峋的小小身影被冰冷的海水淹没后,神灵没有息怒,反而发出了悲愤的咆哮,南面屏风里的海水倾泻出来,虚幻的巨浪高高掀起遮住了祭堂的屋顶,它们重重拍下,将海边的村庄悉数碾压成粉末,祈求神明息怒的无知村民被海水卷了进去,很快他们就体验到了,和那孩子一样的绝望和冰冷。

大天狗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到荒的身上,虚幻的海水一重又一重覆盖在他身上,好像在将他不断推向深渊。大天狗绷不住离开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他跪坐在荒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醒来吧,求求你,醒来吧。

……被彼岸花的花海刺伤的那刻起,荒就犹如灵魂脱壳了般,他感觉自己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然而入目所及的并不是他的身躯,而是一片温驯的海。

可是为什么,又是海。

顷刻间,茫然甚至厌恶涌上心头,然而,仿佛是故意和他作对,他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将他往下推,荒的视线离海平面越来越近,在鼻尖触碰到海面的霎那,荒闭上了眼,“扑通——”入水的声音空荡荡地在耳畔响起,好似被推进水里的不是他,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可当他睁开眼睛,视线顿时被孤独的深蓝色覆盖。

怎么回事,为什么就是离开不了这里。

荒轻飘飘的灵魂在海水里翻转过来,面朝着海面连一点零星的气泡都没激起,他望着越来越遥远的海平面,藏匿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又膨胀了起来。他试图挣扎,挥舞起双手和腿,朝着仅有的光亮拼命。然而那珍珠般的光辉宛若只是个幻象,给他希望的同时,又滋生出无尽的绝望。

为什么一直这样对我……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意识到挣扎是徒劳的,荒垂下了手臂,认命般随波逐流,就在他沉浸在这蓝色的荒芜中的时候,一个奇异的景象忽然撞进他的视野。

海水中央,皎洁的月辉下,轻轻摇曳着鸟居的倒影,而在鸟居顶端的横柱上,蓦然团着白色的影子,那白影也倒在海水里,看起来离得很近。

荒不自觉摆动近乎虚无的灵魂,缓慢而坚定地靠向那映在海里的影子,好像这样做能让他感觉到救赎。

当他的灵魂离那影子仅有一臂距离的时候,沉默的白影忽然仰起头露出了脸,区别于海水的澄澈蓝色眼眸撞进他的视野,那目光那么真切,那么执着,看起来不像是影子,而是真实的双眼。他继续凝望那双蓝眼睛拥有者的模样,浅金色的发丝,白色的衣摆,蓝色的风纹饰,一点一点都清晰起来。

他情不自禁伸手向那垂在面前的脸庞,碰触的一瞬,他耳听到了叹息。

“你总算想起我了……”

“你还记得,我是属于你的这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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