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先是将我骗得团团转,被我撞破真相以后,他又可怜认错苦苦哀求,那番哭泣模样真叫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笑,明明是他骗了我,日思夜想寝不能寐的人却是我。
可笑,明明是他骗了我,他却轻易地将我忘到脑后,三年间连一封书信都不愿施舍与我。
我也并不是要他负荆请罪才肯罢休,只是连皇帝犯了错都知道要下罪己诏,怎么偏偏他犯了大错,哭闹一场就算完了?难道他连封悔过书都懒得寄给我么?
或许是他根本就没把这出闹剧放在眼里罢。
可笑,我却因为这事而改头换面,彻彻底底地转了性子。
崔渚的神色愈加孤寂。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恬静夏夜之中,他一人默然孤立。
月光皎洁,晚风轻柔,朱红衣袍随风轻飘,公子长身而立岿然不动,只是幽幽的,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水中摇晃破碎。
因为他,我再也不敢相信或爱上别人。
因为他,我变成了这么一副冷心冷性的模样。
而他呢?
原来有我也好,无我也罢,他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崔渚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三年了……
再睁开眼时,水中多了一个倒影。
有个人无声无息地站在崔渚旁边。
崔渚冷眼望向水面,只见旁边那人眼神晶亮双颊泛红,正直勾勾地盯着崔渚瞧,那副雀跃得意神情,就好似狗儿见了猫,猫儿见了鼠,蠢蠢欲动又兴奋异常。
可不就是端王殿下么?
第15章 第十五回
李衍笑嘻嘻地说:“崔大人真是好雅兴,放着歌舞不看竟然跑出来看莲花,可惜了,这宫里的莲花都还没开呢。”
端王的语气自是热络,但崔渚只是一味望着莲池,看也不看端王一眼。
于是端王又上前一步,与幸原公子肩并肩地站着,道:“虽然皇都的莲花还未开放,但江南的莲花却已经开了。崔大人知不知道,陈宛城中有一家静莲茶屋,茶客皆是城内的文人雅士,风雅极了。若是崔大人哪日得了空闲,不如去陈宛玩一玩罢。”
崔渚冷冷地说:“崔某公务繁忙,并没有空闲玩耍吃茶。”说罢,转身就要走。
李衍连忙喊住他,道:“崔大人这是要回去吃酒么?不知崔大人是否有所耳闻,陈宛米酒清甜可口,绝对不会输给宫中佳酿。崔大人若是得了空,不如——”
崔渚停在原地,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殿下不必浪费口舌,崔某此生再也不会回陈宛了。”
李衍先是愣了愣,很快又恢复了笑模样,道:“雁洲哥哥,你喝醉了么?怎么突然说这种胡话?若是哪天皇兄叫你去陈宛办公差,难道你也要抗旨不接?再说了,要是你此生不去陈宛,吃亏的人是你,又不是我阿。你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崔渚不答话。
李衍自讨没趣,心中愠恼异常。
方才他看到崔渚骤然离席,鬼使神差的也跟了出去。追上一看,却见崔家表哥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月下莲池边。
李衍就藏在后面偷看了一会儿,崔渚对着池子又是皱眉又是叹气,还真是应了那句“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于是李衍好心出来与崔渚搭话,却没想到崔渚这样不识好歹。
不过,李衍不得不承认,崔家表哥不愧是最符合他想象的美男子。
从前温柔的时候,崔渚就好像春日朝晖般晴朗和煦。如今冷淡起来,又如那竹亭夜雨潇潇孤高,怪不得人家都说“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了,无论是晴是雨都好看极了。
李衍强拉住崔渚,讪笑两声,一时间却没了话说。
那崔渚等了许久,都不见端王再与他殷勤搭话,更别提为三年前的事情而忏悔认错,心中更加黯然。
正想着蓦然远逝,才听端王说:“我正想着要去小时候住的旧宫看看,雁洲哥哥要不要一起去?”
崔渚板着面孔说:“崔某是外兄又是外臣,不方便在后宫走动。”
这会子倒想起来你是我的亲表哥了?刚刚怎么还装着不认识似的?
李衍不由分说地拉住崔渚的袖子,道:“无妨。我问过了,从前我住的那座宫苑现如今是空的。再说大家都在外面吃酒,你不必担心会冲撞了哪位娘娘。”
崔渚一看,李衍又用那晶亮星眸定定地望着自己,眼神里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脉脉情绪,似是仰慕期冀,又似是狡黠机敏,却是那么灵动神气,叫人心动不已。
明明端王现在穿着是男装,体貌形容也与三年前不一样,但崔渚却还是被他的笑貌晃了晃神,又想起了三年前被“宜安表妹”撩动心弦的感觉,以及分别之后夜夜思念的痛苦……
崔渚回过神来,忙推开了李衍的手。
李衍暗道表哥怎么变得这么难糊弄,正待劝说,远处曲径却走来一位宫装美人,还娇滴滴地唤了声:“阿衍哥哥。”
两人回头去看,就见那美人轻悠悠地走到莲池边,笑眼盈盈,玲珑可人。又看她服制打扮,竟是位皇家公主。
李衍认出她来,惊喜地说:“妍铃妹妹!你怎么跑出来了呀?”
来者正是妍铃公主,今年才十七岁。
那李妍铃笑道:“女宾席有三层帘子紧紧地围着,将我闷得喘不过气来。恰好见哥哥离了席,我也就跟出来了。”又看了眼崔渚,问:“阿衍哥哥,你同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