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是不意的一瞥,见两人有说有笑,兄弟融洽。后来养弟撩袖欲给铁匠拭汗,被铁匠一把抓住阻了动作,并神情肃穆地摇了摇头。于是白玉堂亦在那一刻为之动容了。

闪烁在养弟眼中的眼神是如此熟稔,几乎仅用光之过隙的暂瞬便敲开了他闭塞许久的心扉。

原来这世间不是只有他一人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不该爱,不是不值得爱,而是不能爱。

不能爱,也不是自身不能,而是所爱之人不能也不愿承受这种惊世骇俗的感情。

可难道这种感情便是错的吗?

爱上一个人有什么错,肯为一个人付出一切的心意又有什么错?

难道只因世分天地,人分阴阳?只因为世俗的lún_lǐ所不容,世俗的眼光有奇异?

淡淡笑意浮上白玉堂的面容,另带一丝淡淡的自嘲。

眼神的转动随着那养弟又一次讪讪进得屋去,不久又见他步了出来,将一件全新的外衫罩在兄长身上。

一股暖流从心底荡出,霍然回头,令正意兴阑珊的展昭很吃一惊。

“冷吗?”

展昭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愣愣看着他。

“过两天就是最冷的时段了,你大病初愈,还是多加几件衣服为好。”

清湛的眸触上紧逼着自己的炽热,就像水珠滴落篝火,一时消散,滋滋有声。展昭有些无措起来了。

“多谢白兄关心。”讷讷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包袱里有件紫貂外套,你拿去穿了。”

“不用了,我好得很。几杯酒下肚,身子正暖着呢。”

“可你的病……”

“都已好了。”展昭阻了白玉堂的话头道,“白兄,我已在床上躺了近个把月,人都快躺得发霉了。你就莫要再把我当病人看待了。”

展昭想笑笑缓和一下气氛,却笑得僵硬。

白玉堂自然不会放过展昭任何一个神情。于是,他不再说话,眉头蹙紧,有些郁悒地灌了一杯下肚。突然他又像想到了什么,道:“那我把窗关了。外头的风寒得紧,免得灌进来,容易着凉。”

说罢欣身而起。

“不用了白兄。”展昭伸出手拦住白玉堂的去路。“不用麻烦了,这样就很好,还能看到雪景。”

“你我之间还要提‘麻烦’两字吗?”白玉堂的脸色有些不痛快了。“人一生下来就是来麻烦人的。”

展昭加重了语气,“可我不想麻烦你。”

“你麻烦我难道还嫌不够久吗?”

“那我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

白玉堂怔住,整个直立的身子都僵硬了。

“你……说……什么?”

始终不敢承受既来的苦痛或那永不相见的决绝,只因他深深地知道这个伤如果无法抚平,将会是倾尽一生也难消磨的烙痕。然从不曾想过,这一刻竟来得这么快,竟是不期而至。

展昭也怔住了,为白玉堂的表情,也为自己所说的话。

眉又在纠结。

“……白兄,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明白。”

白玉堂慢慢坐下。

“猫儿,我们把话说清楚吧。”

杯中酒突地震出涟漪。

白玉堂知道自己没有动,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那个抖动的人是谁。

“有些话虽然不该说,但我却不能不说。”

“……”

“其实我要说的,你早就已经清楚,只是彼此心照不宣。也许,你觉得这样很好,但我不觉得。我觉得这样很累,我更不喜欢这样不清不楚的过日子。因为我是白玉堂,我,要活,就要活得坦坦荡荡。”

“白兄……”

“从承认那份感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可我不后悔。就算为天地所不容,就算会被你轻视、唾弃,我也无从可悔。因为我不觉得自己是错了。”

“白兄!别说了。”

“我不否认我爱过月华,现在也仍然将这份感情保留在心底。但是我要你知道,你和她不一样,我对你的那种感觉和对任何人的都不一样。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把你看成什么,朋友,兄弟,知己,还是……”

“白兄!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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