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萧爻,阮玉天大的脾气都不敢在慕云深面前表现出来;倘若不是萧爻,她的慕大哥还是冰雕玉琢不食人间烟火,要操心的事那么多,哪管她从何处受了委屈。
更何况,真打起架来,她也不是萧爻的对手。
于是乎越想越气,又抓了块糕点继续浪费。
“哎哎哎,你不吃归我啊。”萧爻痛心疾首。
等他们闹腾累了,连走南闯北的行路人都歇完了脚,鹊吟轩里三三两两都没什么热闹的时候,智远才踏着月色急匆匆回来。
他那尤为暴露的光脑门上缠着层黑布,整个人蒙头盖脸,刚进来的时候引来一阵瞩目,但想必这个时辰,外头还在营生的人十之八/九都是这个打扮,随即也就没人关心了。
智远刚动过武,身上还有股肃杀未曾散尽,带着点料峭春寒,忽的扑进鹊吟轩中,第一个认出他来的还是阮玉。
小丫头纤细的眉头一蹙,“干什么去了?”
虽名为师徒,但阮玉老大不客气的态度和尚也习惯了,飞身往二楼一跃,低声道,“那小娃娃已经被宫里来的人接走,受了点伤,血流的凶险,但没有大事。”
智远又道,“来的都是些高手,我杀了其中两个,另一个重伤逃脱,还有一个干看戏了,根本没进院子,阿弥陀佛。”说完,他又回头叮嘱了阮玉一声,“我们念经吃素的,决不能杀害无辜,为师已经不是落伽山的掌门了,可以放浪形骸,以后你要注意点。”
“……”阮玉想把一手的桂花糕屑子都糊在他头上。
“好,”慕云深又喝了一口面前的茶,“等着吧,今晚还有大戏要唱。”
西市里,通宵达旦都有声音,这时候更是杀人越货的集中点,仔细听,能从猫叫狗吠中听到几声哀鸣。
陈川的白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衣袖跟下摆溅上的血像是连串的梅花,他的脸很白,但没有受伤的凝滞,正站在鹊吟轩对过的屋檐上,背后衬着一弯薄月。
虽是高处,但鹊吟轩门窗紧闭,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这儿眯着眼睛,是能看出个什么好歹来?
“陈先生。”手里拿着把铁扇,杨遇之涂脂抹粉,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个小白脸来。
不比陈川高立屋顶的孤寒,杨遇之显然更会享受,此刻左拥右抱着两个美人儿,正在二楼布置下酒席,饭来张口般的埋在长椅中。
他是赵康的入幕之宾,虽不插手官场上的事,但久而久之与陈川之流也有来往。
杨遇之瞧不惯陈川的惺惺作态,陈川看不惯杨遇之的眠花宿柳,凡有事同往,总会相互膈应两句。
“今晚康王殿下派出的人怕是无功而返吧?”杨遇之不用抬头,将声音压成一线送入陈川的耳朵里,还连带着喝酒与嚼花生的脆响,夹杂着不堪入耳的淫词秽调,“陈先生倒是很会明哲保身,一看形势不对抽身就走,回去怕少不得编排欺瞒。”
“哼,半斤八两。”陈川淡淡的回了他一句,“倘若瑞王得偿所愿,遇之兄何必跟我似的,半夜不入自家温柔乡,反倒来西市寻残花问败柳?”
赵明梁的五个儿子里,只有赵康和赵丰远在封地,赵勉与赵康虽身在皇城,却也有了各自的封号,相互之间使绊子,谁也不比谁过的清闲。
而东市西市间隔着一条护城河,所做的营生偶尔也有重复,但东市始终略胜一筹。
譬如东市花街的姑娘普遍比西市的温柔漂亮;东市卖的果子普遍比西市大上一圈,还甜;东市的算命先生都比西市来的灵验。
杨遇之偏回,“我就爱泼辣的。”
正斗着嘴,鹊吟轩里忽然有了动静。许红菱将窗户支开,手里懒洋洋摇着一面团扇,目光穿过狭隘的街道,落在陈川和杨遇之的身上。
已至深夜,西市的月光常年朦胧稀薄,很难辨别一举一动。杨遇之三十开外的年纪,这辈子谈不上阅人无数,但女人却是越见越多,女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甚至每一种笑容,纵使看不清,他也能辨别一二。
当即推开身侧两个柔弱无骨的女子,飞身往鹊吟轩而去。
陈川不敢怠慢,立即跟上。
“嘎”来开门的也是个伶俐漂亮的小姑娘,避免了两个有身份的人做梁上君子。
乍进门时,整个鹊吟轩漆黑一片,似乎在一瞬间,自上而下所有的蜡烛都点燃了,正当门的桌上坐着两个年轻人,暗处却还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着。
陈川赶紧上前拘了个礼。他骨子里有种私塾先生的文雅,修长的身形拢在白衣鹤麾下,眼睛也不乱看,简直客气到了疏离的地步。
而杨遇之完全是另一种人,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戒备,嘴角带着丝讥哨的笑意,开口便是,“你们如此故弄玄虚,就算瑞王殿下想争取合作,我也不会放任各位乱来。”
杨遇之的身份跟陈川不同,他出生时也是钟鸣鼎食的富贵人家,祖上三代为官,虽不算什么中枢密要,只是官场险恶,他也都轮番见过了。
而今整个杨家早已没落,只剩下他一个人还算活跃,帮着赵端做事,以还当年援手之情。
杨遇之看得透,知道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不干净,所以也不跟陈川似得自诩清高。
“你们暗中救下赵勤到底有什么目的?”杨遇之又问。
“当今太子殿下身份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