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向川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苦苦寻觅不至,流言四起却毫无踪影的人,竟然就混在他的将士中。面对虞爰的忽然出现,他已经失去分寸了。甚至想着,如果虞爰愿意嫁到夏国去,夏王本来求娶的也是虞爰,是不是两全其美了?却忘了如今的夏王知道虞爰曾与人私奔,又怎么可能再要娶她。
岑季白身边,新任典客取出定亲时虞国送来的绣像,细细对比一回,确认了眼前之人确是画像上的虞国长公主无误。
“虞向川!虞国果真欺我夏国无人不成?”岑季白得了典客禀报,便将绣像掼在地上,厉声质问。
“叔父,你们送亲也送到了,是不是该回去了?”虞爰看了看马上的年少君王,格外心喜起来,她真是糊涂,放着好好的夏国王后不做,竟要跟那个杀千刀的浑蛋离宫,那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教她吃糖咽菜,拿粗布与她,还敢嫌弃她……
“等等,”马车上的假公主也掀了帘子出来,急切道:“夏王,婵娟虽只是出自宗室,身份不比长公主,却知道身为女子应守的规矩,不似爰姐姐那般……婵娟心慕夏王,愿随夏王入境,只求夏王垂青,便是只作一少使,婵娟心甘情愿。”
你倒是心甘,我家三弟可不甘。林源正要出言讽刺,却听虞爰道:“呸,什么女子的规矩,是这样当众求亲,不知廉耻的?”
虞婵娟嘤嘤哭道:“夏王陛下,呜呜……婵娟……呜……一片痴情……”
林源不欲听她说下去,便道:“虞少将军,虞国不该给我夏国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虞向川已经没了那股子目中无人的狂气,语气虚弱道:“这不是送亲?长公主已然送到了。”
“你送来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岑季白恼怒起来。
什么真公主假公主,岑季白自是一个也不想要的。当即在边境甩了脸子退婚,便驰马折返边城。
虞向川气得暴跳如雷,当下搭起弓箭,竟要对岑季白出手。只是他那一箭尚未射出,林源已经先行射出一箭,正对着虞向川的箭头射出。强大的冲力带得虞向川那支箭向后疾退,箭身划过他手上虎口,刻下一道深长血痕。
虞向川气急败坏,怒视林源时,却见对方弯弓搭箭,似是正对自己眉心。虞向川忽然弱了气势,莫名地,他直觉林源这一箭若是射出,他一定是躲不过去。
虞向川摆了摆手,止住身后将士躁动,灰溜溜转身离开了。
为示诚意,边境的守军都退后三十里,只送亲迎亲的人马各一万人相峙。一万人退得不慢,眼见着虞国人行得远了,江平亦下令南军撤离,先前退后的边境守军也得到消息,火速补了上来。
刚回到武定县城,林源便扑通跪在地上,向岑季白请罪。虞向川的狂妄自大,林源先前只是听说,这回却是亲眼见证了。而林津这一闹,一着不慎,怕真要引起争战。
“起来吧,早说过不怪你们。”岑季白摆了摆手,因是早知如此,神色间更不会显出什么不豫或是欢愉来,沉静中国主的气度愈是让人敬服。他转而望向刘英,道:“这些年防卫边城,先生辛苦。”
刘英俯身又是一拜,道:“臣分内之事。”
“以先生所见,这虞国,寡人当如何是好?”岑季白又道。
“利诱之,力战之。”刘英吐字向来是简短有力的。
岑季白深以为然,夏国儿郎也是有一身硬骨头的,前世他那般凄惶的境地,也先后得了几场大胜,而今不知比前世好过多少。良将勇兵,加上利诱重臣,岑季白就不信,这一世他还能输给虞国不成。
林源从地上站了起来,林家人最不缺的是血性,不管有没有林津先前的安排,只虞向川今日的狂妄与羞辱,他们也该好好教训回去。
“行了,南部这场仗,一时还打不了。”岑季白有些倦怠,便令他们各自散了。
兵者国之大事,而国之大事,岑季白深知这其中有多少掣肘,多少牵绊。虞从邕要打,可夏王的近臣并宠妃都不情愿,内史磨磨蹭蹭,饷银粮草一日不到位,虞从邕便一日不能发兵。
李牧正是明白这些,才会大着胆子同林津策划了一场真假公主的好戏。他算计起来一向精准,几乎不曾失手。只除了,算不准林渡。
林渡是何时入住他府上的,李牧几乎想不起来了。这个人总有许多他无法拒绝的合情合理的理由,出现在他眼前。自从伤愈后宋相让他做了陵阳府君,李牧便实在太忙了,陵阳府君这一任,虽然只是一城之主,但行政职位上堪比州牧。朝野上下,不知多少人眼红他。既然眼红,不服他,暗地里使绊子的人便有不少了。除了朝政与陵阳杂事,还要负责营建新军。而远近商事,也全集在他手里。
商事一途,本是要交给吴卓并素馨的,只是沈朗平反,他虽因为林津的缘故留在了陵阳,素馨却不得不回秀泽打点。吴卓不放心素馨独自远行,巴巴地跟了去。
李牧上一刻还在料理陵阳城郊“你家的牛吃了我家的苗”这样的琐事,下一刻,又要哄那哭闹着要母亲的小念儿,再下一刻,南北东西,各处的账目集总,也就到了他这里。
李牧也不是事事亲为,除开某些极隐密的账目,普通账册都是另找两人各自核算,互相制约。但汇总这一步,还是要经过他这里。而这些汇总的账目体量之大,牵涉之广,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