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并不是导致他们现在这种关系的主要原因。
格兰特察觉两人之间的不正常时,正好是科威特战争期间,在此之前,他们还参加过格林纳达战争和巴拿马战争。那个时候艾伦所属的连队伤亡惨重,艾伦也受了重伤,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的格兰特,看到守在一旁的赫尔曼,第一次看到,如此冷静的人也会有惊慌失措到失控的地步。
当天晚上,赫尔曼向他坦白了一切,格兰特无法控制地与之发生肢体冲突,接着就被关了禁闭。
唯一幸运的是,艾伦活了下来,在长达半年的修养中,他的伤渐渐好转,但时间无法治愈心理上的伤痛,反而让伤痛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恶化。战友的死亡和战争的残酷让艾伦变得格外敏感,神经紧绷,噩梦连连,这也是随军军医和心理医生经常会遇到的,战后心理综合症(sd)。
并且,更加不幸的是,这种应激障碍带来了一个更大的梦魇,抑郁症。
在科威特战争结束后,赫尔曼和艾伦一起选择退伍,紧接着是格兰特。为了治好艾伦的心理疾病,赫尔曼和格兰特暂时放下两人间的芥蒂,共同医治艾伦。
艾伦一直以来都保持着极大的配合,但不知为什么,他的病情久久不见好转,或者时不时会复发。也许染上抑郁症和sd的人之后的一生都无法摆脱它们的影子,赫尔曼和格兰特对抑郁症的经验太少,艾伦的病让他们束手无策,并且开支巨大。
为了生计,格兰特接受了英国皇家布朗普顿医院抛来的橄榄枝,但赫尔曼却将他的离开当成一种背叛。
并非所有的故事都能走向一个完美结局,现实世界不是童话故事,也许不想给赫尔曼带来太多压力,也许不想让赫尔曼一直唾弃自己的无能,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两年后,艾伦最终放弃了,他放弃了活下去的勇气,他放弃了让他痛苦的生活。他在某一次赫尔曼离开身边时,跑出公寓,来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酒吧的对面大楼楼顶,走上边缘,直到赫尔曼惊慌赶来。
他向前走了一步,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
“在那之后的很多天里,我都在思考,如果那一天,我没有接受布朗普顿医院的邀请,如果我继续坚持下去,现在的很多事情是否会不一样。”格兰特用叉子摆弄着自己面前的芝士蛋糕,眼神有些放空,也许他已经回到了那一天。他的笑容很淡,说不上伤感,带着一种回忆。
“曼尼曾告诉我,艾伦此生最尊重最敬佩的人就是他的哥哥,他不想让他的哥哥失望,所以他总会迎合我的喜好,我的要求,这也是为什么他从来不告诉我他的性取向,因为他知道这会引起他最重要的兄长的反感,可我终究辜负了他,他的哥哥让他失望了。他以为我遗弃了他,其实在我离开后的每个月我都会给曼尼的账户上打钱,即使最终会被他一一退回,你知道那个赫尔曼,固执得愚蠢。”
“曼尼说,如果我在最困难的时候没有选择离开他,如果他最重要的人没有选择放弃他,他也不会放弃自己,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我也是这么想的,自责甚至让我夜不能寐。”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只是以为……我以为,艾伦的病没有到那一步,我离开的时候,我知道,以我比曼尼还要优秀的心理学成绩,我认定艾伦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可笑的是,当时我甚至用我的专业知识傲慢自大地认为,这只是艾伦在受伤后产生的脆弱和孤独感让他本能地示弱博得他人关心,而身为心理医生的曼尼竟然还会中招!”
“在艾伦去世的一年中,我常常唾弃我这优等生的傲慢。直到我碰见的病人和专家多了,我才渐渐开始意识到,也许我和曼尼都错了,我们太过想当然,也太过理论化,我们关心艾伦,却没有真正关注过他最真实的想法——”
“或许,从他无条件配合我们治疗的那一天起,或许更早,他就做好了最终拥抱死亡的打算。也许早在他重伤卧床的那六个月,他就开始认为,自己的存在,对于他的爱人,他的兄长,只是一种负担,他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对他生命的轻视,一开始就存在,所以在那之后,无论他如何配合,都没有任何改变。艾伦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的是,他太过聪明了,他甚至可以伪造测试答案。”
格兰特说到这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相信曼尼也早就发现这一点,只是他不想承认,不想放手。所以,也只有他才会自愿呆在你的身边吧,西奥,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看得出来,虽然你表面上温和有礼,实际上你是一个比我的曼尼还要固执,比我还要傲慢,比艾伦还要聪明的家伙,而你也绝对不是一个让医生省心的病人。”
“但是,身为他的朋友——即使他现在依然对我怀恨在心——我也不得不说几句,西奥,希望你能明白,我懂他,赫尔曼绝对不会放弃哪怕一秒治好你的机会,就算,你和艾伦一样,早在一开始,做好为了表演,拥抱死亡的准备。所以,我希望你能表现出稍微的配合,为了不让你身边在意你以及你在意的人,变成第二个曼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