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就着帮明诚缝合伤口的时候在他外衣口袋里找到了一包散珠。
明楼扫了眼,开口就问: “怎么少了一颗?”
明诚睁大眼睛显然不明所以,他无辜地说:“我尽力了,看在我是伤员的份儿上,一颗就算了?”
“我的东西你说算了就算了?”明楼抬起下巴相当不满意地摇头。
“要不,明天您自个儿找找?”明诚赔笑讨饶道:“我手头还一堆事儿呢。”
明楼往他头上拍了一下,到底没回话。
最后明楼也能找到那颗遗失珠子,他不能将自己的喜恶暴露在外,越是在意就越要伪装得漫不经心,所以他永远得不到他所重视的人或物,就算得到也注定不能长久。
明镜看见明楼从衣领里勾出一根墨色锦绳,他抬眼望去,眼底泛着黎明的浅光,安然地笑道:“断了也没关系,只这一颗足矣。”
☆、ch.20
一九三八年五月十九日
明楼其人,如兄父,如亲友。
我仰慕于他,觉恩重命轻,愿比葵藿向阳,直至长明灯尽,日月清明。
☆、ch.21
*虐。
明楼掌心里躺着一只破碎的瓶子。那是佣人在打扫明镜房间时不小心打碎的。
明楼看着那些混在棕色碎玻璃里的药片泛出黑色的斑点,取出半片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一时皱眉,自语而言。
明镜从外面回来时天色已晚,明楼正坐在餐桌旁等她,两人一同用餐,明镜与他说话之余看见了明楼掌心翻开的皮肉,伤的不深,边缘却泛着被水泡过的惨白。
“你的手怎么了?”明镜放下杯子问道。
“不小心被药瓶子割伤了。”
明镜闻言一愣,她看着明楼的眼睛,被阴影掩盖的一侧沉寂的仿佛没有焦距。
“一只药瓶?”
明楼看向她,姐弟心照,瞬时明白对方话语中的含意。
“索性良药,尚可治病。”明镜嘴角勾起一个客套的弧度,笑的艰难。
“□□于外伤无用,不可药石乱投。”明楼起身离席,垂下的手指落下一缕粘稠的鲜红。
明镜坐在桌边,眉心一动,只觉双目刺痛,潮湿也迅速凝满眼睑,经由眨眼滑落下颚的眼泪砸在她微微颤动的手背。
深夜下起了绵密的雨,晚秋的湿寒通过暴露在外的皮肤渗进血液,明镜躺在床上听着雨点敲击纱帘外的玻璃窗,或轻或重的发出脆响。
像首不规则的催眠曲,又像熙熙攘攘的人群接踵擦肩时的纷乱脚步。
闭上眼睛的明镜梦见了彼时刚步入春天的上海。
梨树上的花还未开全,明楼就站在树下与他们告别。
明楼带着那副金丝眼镜伸手为明镜披上风衣,明诚站在一旁拎着箱子打量着明楼的样子,笑着说他“道貌岸然”。
不想明楼竟然应下了那句话,转而拍了拍明诚的肩,道了句“早去早回”。
明镜在上车前听明楼在身后宽慰:“大姐放心,阿诚就在您身边。”
于是明镜仰视着车窗外的明楼,发现他正朝阿诚点头,镜片后那双平日里阴鸷漠然的眼睛忽而明亮了许多,他看起来柔软的像只收起利爪的老猫,轻卸设防将腹部翻滚在阳光下。
明诚走在前面,桂姨拿着一个小布包跟在明镜的身后,他们进入一个干净的包厢里,而火车准点开车。
明镜看着外面缓缓倒流的站台,抱着那只坚硬的骨灰盒的手就越发紧了紧,明诚将暖热的茶杯塞进她的手中,温和的笑意映在他的脸上:“您别害怕,有先生在,不会有事的。”
明镜摇头,指间轻抚着包裹骨灰盒的黑缎,自觉已经不再畏惧任何事物。
直到黑洞洞的枪口抵着自己的脑袋时,明镜心中依旧平静的古怪,她看着明诚与桂姨对峙,明诚一字一句将“孤狼”逼至死角,那样冷峻沉稳的神情竟有几分熟稔。
他太像明楼了,好像一个人看不见的背面,身陷暗处却灵魂相连般的神似。
枪声响起,腥热的液体溅进眼眶里,目及之处一片赤红。
明诚脱下外套盖住明镜的肩膀,替她擦去脸上的血污,还有心情说笑:“大小姐别把这事儿告诉先生,不然我要受罚的。”
明镜困难地转动眼珠,抬头才发现明诚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在推开包间门前,她抓着明诚的手臂,急切地叫道。
“阿诚!”
“我没事,大小姐。我们走。”明诚抢白,一手提枪,带着明镜走出包厢。
明镜一手抛却那个假的骨灰盒,出门之后便听见重物坠地的巨响,车厢猛然倾斜停驻,嘈杂的枪声与惨叫掩盖了所有感官,走廊里满是斑驳浓重的血迹,跌跌撞撞的明镜猛地踩空一具歪斜的尸体,下一瞬子弹就破开她身边的木门瞬间迸出无数尖锐的碎屑。
明诚靠在明镜身后,不知为何突然倾身屈膝几乎一下跪在地上,明镜一时惊惶,明诚却不给她回头的机会,扶着她的手臂一直冲向目标口,只是那忽明忽暗的车灯在闪亮的前一秒照亮明诚煞白的唇角。
明镜清楚地感到明诚的反应速度明显变得迟钝,后背渗进一片滚烫让她如坠冰窟,那面积不断扩大的温暖像是要抽干明诚的生命才肯罢休。
“阿诚——”明镜失声惊叫,身体里早已消失的恐惧感如海浪悉数涌来。
明台却在另一头大声喊着:“快过来,我掩护你们。”
明镜看见一颗子弹从她眼前划过,速度快的不过须臾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