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殷小朔喝了很多酒,殷朔是不会喝酒的,可开头的一杯大家也都说让他抿一点,抿了一点,后来是一杯。啤酒就是这么玄妙的东西,第一次喝的人好像酒量都很不错。韩复心里麻麻的,却终究没有去太拦着。只是时时照看小孩。
晚上回去的时候,小孩躺倒在浴缸里,甚至没有刷牙就睡着了。韩复小心地将他抱出来,用大浴巾裹干净。小孩身上都是红红的,皮肤不是成年人经常保养的丝织品一样的滑,而是小婴儿的嫩、软,韩复将他抱到床上,小孩迷迷糊糊的,就算眼睛吊个缝也是什么都不知道。韩复像那个每天晚上等着打更的守夜人一样一直坐在他床边,望着他安静的睡颜,看他长发丝丝缕缕地挂在脸上,带着点迷离的气息。最原始的诱惑,不带任何情慾,而是一种,对于刚抽出的柳芽或者新消融的溪水一般的,生命力的激赏和呵护。
小孩睡到半夜不舒服了,起来就哇了一大口,吐了酒,却是累得又躺倒了。
韩复心疼的不行,拿柔软的毛巾在温热了替他擦着唇角,又裹了块冰毛巾给他贴略有些红的脸。
后来跪在地上收拾小孩吐的东西,韩复心里闷闷的,若是今天不拦着他喝酒,恐怕就没有这些事。
半夜里,孩子又醒了。这次是酒醒,宿醉之后的回光返照式清醒,孩子一点也不迷糊了。
韩复笑笑,“醒了?快刷牙去。嘴巴要臭死了。”
小孩脸红了。连忙冲到盥洗室去,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水珠,还未擦干净,头发上也没水沾到湿哒哒的,“对不起啊,韩。”
韩复道,“没关系。”
殷小朔走出门的时候左脚绊到了右脚,韩复连忙冲过去接,不过小孩到底是武功高强,自己站稳了,韩复也没接到。
殷小朔红红脸,“呃——”
韩复只是道,“没事。”
殷朔坐在床边,那种标准的小孩坐姿,屁股坐得满满的,双手撑在床上,两只光脚丫子在晃,“哦。原来酒是这种味道。”
韩复心里有点不舒服,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那人定是好酒的。
殷朔再次垂下头,“对不起。”
韩复这一次是沉默。
殷朔用小脚去踩韩复穿着拖鞋的鞋面,像只趴着爪子不要吃猫粮而要求火腿肠的猫,韩复受不了他小动作,抬起头。夜色太沉,他的眸色太重,却好像是一整片星光都藏在他眼眸里,留下的只是亘古到如今只有孤清月色的一点微光,却带着别样的温柔。
殷朔再一次脸红了,原来,韩的眼睛竟是这般好看。
“我以前没听过男朋友这种词,这种叫法,很特别。‘同门曰朋,同志曰友。’‘与朋友交,言而有信’,明明是那么普通的词,要是加上一个男,或者一个女,好像这个人就是你的了。”小孩说。
韩复心里就是一抽,“没关系。”这一次,他真是觉得难受。他的小朔,小朔的阿莲,都没有被人叫过一声男朋友就娶了别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惨了这个孩子,别人爱他自己固然嫉妒,可若是别人有负于他,他又替小朔觉得伤心。
殷朔揉揉自己心口,“其实我不难受,就是,想喝点酒。人家都说要你喝,你也想,是不是喝了就能好受一点。”他抬起眼,眼睛很亮,一种清澈的亮,“好像,心里没有好受,头却更难受了。”
韩复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殷朔重复一遍,“现代真好,有这么多好诗。阿莲要是见到这首诗一定很高兴。”
韩复道,“那是他的诗,《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作于742年。”
殷朔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哦,原来是这样。我已经不再了。”
他竟是错过了那个人那么精彩的人生,殷朔想,自己有一点难过。这些天听到那么多可以让人的心颤一下的句子,大家说是阿莲的,他是那么的为他高兴。可是,想到这种畅快或怅然竟然没有自己的份,难免有些酸涩。原来,我那么爱你,竟要在那么多的日月更替之后,和那些只能听着你的名字,望着你的画像瞻仰的人一起去猜测你的生活吗?阿莲,我走后的那么多年,我是那么舍不得你寂寞,我又是那么带着一点小小的期盼,希望你能为我寂寞。
“小朔。”
殷朔抬起头,今天的韩,好温柔。
“我什么都不想,小朔。我向你保证,我什么都不想。可是,我想,亲一亲你的眼睛。”韩复说。他的小朔,面上不该带着那种隐忍的酸涩。
殷朔轻轻闭上眼,将长长的垂发拨到一边,喉间细细碎碎的,“嗯。”
二十五、甜蜜的无奈
如何让你爱上我,在我最温柔的时刻,还是,在你最寂寞的时刻。
韩复轻轻扶着殷朔双肩,缓缓伏下身子,他是那么小心,生怕自己头发扎了小孩的脸。
殷朔的睫毛轻轻颤着,有点紧张。
韩复静静凑过去,连呼吸都是温柔,他洗过的睡衣很好闻,那种被阳光晒过的味道,很清新。
浅浅的,蜻蜓点水,连尾翼都未曾撩到水波,韩复抬起头,“谢谢,小朔。”他将殷朔揽在怀里,“靠着我,无论你是谁,你难过的时候,我不想你是一个人。”
殷朔揪住韩复衣服,手指划着他扣子,将脸贴在他胸膛上,“韩,我是不是很讨厌。”
韩复柔声道,“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