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猛地站起了身,匪夷所思地望着这个胆大包天的臭小子。穆羡鱼被他吓得不由一激灵,实在不敢再解释自己不是别的人生的,而是别的乌龟的生的,老老实实地站直了身子摇头道:“儿臣不敢,儿臣就是父皇和母后生的,如假包换……”
“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朕其实也知道你是禄存星——可等你变回了禄存星,就真的不再是朕的儿子了。”
皇上静静望了他半晌,终于轻叹了口气,疲倦地坐在了桌边:“对于朕来说,你就只是林渊,只是带着你母后的血降生的那一个孩子——等到你这一世结束之后,我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其实——儿臣现在还是青龙殿的女婿。只要皇室继续信仰四圣兽,又以玄武血脉为至尊,往后的祭祀儿臣大概可以帮忙给上面打个招呼,给咱们家多行点方便的……”
穆羡鱼壮着胆子补充说明了一句,在看到自家父皇按捺不住想要撸袖子的下一刻,便眼疾手快地退了一步,识相地端正了神色道:“父皇,儿臣不胡闹了,您说您的,儿臣听着。”
“能说的都被你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上瞪了他半晌,却也不由苦笑着扶了额,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朕原本打算的就是叫你去替你二哥开路,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朕才终于明白——朕心中舍不得你,也无法释怀对你这些年的忽视和亏欠。你是个好儿子,朕却从来都不是个好父亲……”
“父皇,如今说这些确实都已没什么用,毕竟儿臣命数已定,怕也是改不回去的了。咱们还不如合计合计眼下还有什么能做的,也好歹叫儿臣不白折腾这一回。”
穆羡鱼毕竟还做不到就这么坦诚地同自家父皇对着伤感叹息,抿了嘴略一沉吟,便毫不犹豫地将话题岔开:“父皇,儿臣方才其实在想——您看,既然儿臣只能活到二十四岁,那不如就把剩下的这不到一年给过得充实些……”
“你想去哪儿,想要做什么,朕都由着你。”
皇上不带半分犹豫地应了一句,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面玉牌推给他:“这是朕的内库令牌,拿着它去内库,里面无论什么你都可以任意取用,不必报给朕知道。”
穆羡鱼原本还想客气一番,听到自己自家父皇下头的话,便毫不犹豫地将那面玉牌揣进了袖子里:“儿臣谢过父皇——只是父皇,您就不怕儿臣拿了内库的金银珠宝,偷偷去接济二哥吗?”
皇上诧异地挑了眉,匪夷所思地望了这个儿子半晌,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来他们还真是一点都没把你教明白……内库是给皇家用的,等到朕百年之后,这内库就是你二哥的家底。你要是愿意用你二哥的家底去接济你二哥,朕当然是没什么意见……”
“不打紧,反正我二哥也不知道我的钱是从内库拿的,不如就卖个顺水人情。总归儿臣本来就是禄存星,手里有点钱有什么不对?”
穆羡鱼坦然地应了一句,又一本正经地继续盘算道:“墨止还想开个药铺呢,这下倒是不愁没有好药材了,儿臣回头带他进去挑挑,看看有没有什么成了精的药材,就不留在宫里面满地乱跑了……”
“宫里当真有药材满地乱跑吗?”
皇上没料到这个儿子居然当真这么起劲地盘算起了怎么花钱,正欲训斥一句没出息,便忽然听见了他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追问道:“朕前阵子听侍卫禀报,说看到一株人参拉着一颗不知道是什么草满地乱跑,酒香四溢令人不由自醉,把他们吓得不成。朕还训斥了他们,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不可胡言乱语这些子虚乌有之事——却原来是真的么?”
“如果父皇说的是这件事的话——儿臣是知道的。他们应当是没看错,当时可能确实是有一株人参在拉着儿臣家里的小白芷在地上跑……”
穆羡鱼只觉心虚不已,轻咳了一声讪讪道:“儿臣听墨止说,这宫中成精的药材有不少,还有在酒里面泡着的,等天一黑了就出来到处乱跑。咱们宫殿顶上的那些瑞兽晚上是要睡觉的,只有白天才会约束它们,所以巡夜的侍卫看到了这些东西,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父皇只要叫他们不要害怕,假装没看到就好了。”
“听你这么一说,朕忽然有些不想住在这皇宫里头了。”
皇上忍不住想象了一番满地的草药趁着月色乱跑的情形,便不由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穆羡鱼和小家伙在一块儿待得久了,却也早已养成了习惯,熟练地开口解释道:“父皇不必害怕,其实那些草药都是不会伤人的,反而会对人们有益处——这世上唯有草木系的精怪乃是集天地灵气而生,况且我林家又是木系,与他们本就同根同源,如此相依共生也能对林家人有所裨益……”
“倒不是说他们伤不伤人——罢了,反正你都能把个小花妖给抱回家,朕再要同你说这东西吓人,你大概也没什么感觉。”
皇上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轻叹了口气,竟忽然觉着叫他这么一番插科打诨下来,胸口原本的郁结竟也消散了不少。望着这个儿子一片坦然的神色,却也猜不透他究竟是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叩了两下桌面,轻咳了一声道:“内库的事你自己来定,就用不着事事都要汇报给朕听了——你且说说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是朕能帮得上你的忙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