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说,有个“女王式”的亲娘当真好啊!
“另有一事,”桓容话锋一转,说道,“阿兄今日出门,可曾报知阿母?”
南康公主没有出言,神情慢慢变了。
知晓南康公主听了进去,桓容起身离开,不忘顺走剩下的麻花。
回房之后询问阿谷和小童,往年的上巳节究竟是什么流程。此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更重要的是,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待他离开后,南康公主唤来阿麦,冷笑道:“查一查四郎身边的人。”
儿子提醒了她,以桓祎的脾气,就算要去“讲理”,也不会罔顾礼仪,未告知嫡母便驾车出门。而郎君离府半日,竟无人告知于她,反倒出事后才得到消息。
若说这背后没有猫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日只梳理干净瓜儿身边,倒是忘了,四郎身边和府内都该好好查一查。”
阿麦领命退下,南康公主重新躺回榻上。李夫人素手轻扬,一下下揉着公主的额角。
青铜炉四周香烟袅袅,悬挂在榻边的珠串流光溢彩。
满室闻香萦绕,安谧静好。
谢玄回到家中,得知青溪里发生的事,不由得长眉紧蹙,心生怒意。
“好一个庾始彦!”
压下怒火,谢玄顾不得换衣,匆匆前往谢安处。
庾始彦抓住机会,不会轻易罢手。
今日之事不论,上巳节时定不能出现差错。不然的话,桓容之事未解,谢氏也会被庾希拖下水,无端染湿鞋袜,袍角溅上污泥。
庾希自作聪明,以为得计,却不慎惹上谢氏。
所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桓氏问题未解,庾希又惹上谢氏,不是鲜卑人和氐人动向未明,谢氏便会出手收拾了他。06
☆、第七章
吃到一记教训,上巳节前,桓祎再没有出过家门。
南康公主下令整顿府内,郎君身边的婢仆通通筛选一遍。凡查到有问题的,无论是否有实据,一律贬为田奴,子孙后代皆为奴,永不得脱籍。
桓祎身边的婢仆少去大半,留下的也是战战兢兢,行走说话都极为小心。
桓容身边早经过一遭,此次波折不大。但见十余名婢仆被捆扎双手,只着一件单衣,赤脚被撵出府内,众人也不禁绷紧头皮,行事愈发谨慎,伺候起来更加精心。
阿麦手段凌厉,南康公主得知结果,尚算满意。只不过,看到名单上的几名婢女,不由得连连冷笑。
“这几个是琅琊籍?”
“回殿下,这几名婢女出身琅琊王府,随余姚郡公主入桓氏。”阿麦道。
“为何不在姑孰?”
“早前二公子做主,将人送给了四公子。”
“给他送回去。”
安康公主再次冷笑,名单飞落脚下。压住裙角的彩宝炫亮,似能刺伤人眼。
“派几名健仆去姑孰,当着郎主的面送给二公子。”
“诺。”
南康公主同桓大司马夫妻多年,深知桓温的性格。她绝不相信,人送过去,那老奴还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庶子多年阴藏着心思,她不是不能计较,而是不屑。
现如今,胆敢伤到瓜儿,犯到她的底线,想要就此揭过,绝没那么容易!
府内的一系列变故,桓容都看在眼里。婢仆的确可怜,但此事不归他管,也不应该管。
时代不同,处事有不同的规则。轻言触动,下场绝不会太好。
正如此时的选官制度,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出身决定一切,能够轻易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生在高门,注定锦衣玉食,膏粱文绣;落于寒门,哪怕身怀大才,未必能有出头之日。
想在两晋留名,一要刷脸,二要刷才。但无论刷哪个,必须有个前提:家世!
桓容十分庆幸,自己出身士族。
虽说亲爹扛着造反的牌子,好歹跻身士族。如果穿到寒门子弟身上,更糟心点,醒来就是奴仆,别说前程,一日两餐都成问题。
西晋奢靡,石崇能将白蜡当柴火烧,用花椒涂墙。但在民间,多少庶人饥饿病馁而死。至西晋灭亡,晋室南渡,留在北方的士族尚有出路,庶人却不由自主,命运如何可想而知。
两脚羊。
这三个字,是刻在每个汉人心头最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