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地往前行驶,贾珍就身体前倾,使劲儿探头往外望,此刻他真恨不得把脑袋伸到人群前头去。
原来前头挎刀的不是什么官兵,是京畿府的衙差,因为围观的百姓太多,衙差左右两列排开,从中间开了一条道,一直延伸到孙府正门处。府门大开,里面隐隐传来哭声和喊话声,但具体说什么听不清晰。
贾珍转而再看那些围观的百姓,好家伙,几乎人人手里抓点什么,还有许多提着篮子。拿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石子儿,烂菜叶子,驴粪蛋子,这都不算稀奇,还有人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筐死老鼠。且别说人被这些玩意儿打会是什么感受,便是光是看,贾珍都已经恶心得想吐了。
贾珍抖了抖手,赶忙放下帘子,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贾赦嗤笑,“活该你无聊好事。”
“这帮老百姓可真有招儿,弄那些个脏东西,都怎么想出来。”贾珍从座位旁的食匣里取出茶壶,倒了一碗凉茶喝,好压压他的恶心。
贾赦笑了笑,依旧看书。
贾珍边喝茶,边不知怎么忽然提起了邻家秘闻,“你说这著书人多神通广大,他怎么就能从京城没有晋地乞丐这点小事儿上,推敲出晋王诈灾骗钱这种大事儿来。可恨我们这些见识浅薄的蠢人,头一天收到书的时候,还巴巴地跑到茶铺,三三俩俩聚一起骂著书人无耻,凑数,学坏了。现在想想,我们这些人都该害臊了!竟不知人家通篇讲那般多,是在说晋地有问题。等到人家晋王谋反了,我们拿书仔细一对,这才知道著书人是整个大周朝唯一一位预知此事的人!”
“术业有专攻,他或许仅仅擅长此事罢了。”贾赦道。
贾珍连连赞叹厉害,进贾赦一直表现的如此平淡,有点不甘心。他眼珠子一转,掀开帘子,让贾赦往东边看。
“就前面那个提着篮子,穿青花衣裳的娘们,你看见她篮子里灰蒙蒙的东西没有?”
“我不好奇。”贾赦并没有转移目光,平静地把书翻到下一页。
“你看看吧,看看吧。”贾珍忍不住劝他,他很想找个伴儿跟他一起恶心。
贾赦扫一眼他指向的地方,不耐烦得瞥一眼贾珍,“就这个?”
贾珍简直不敢信贾赦竟然这样淡定,“就这个还不够刺激啊。”
“死老鼠而已。”
贾珍尴尬地沉默了。
“人出来了!”
车外头有百姓喊。
贾珍忙去看,就见孙府大门里走出一名官员,身后跟着五六名衙差。在他之后,便有穿着锦缎便服的老爷相送,贾珍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御史大夫孙英武。在他身边还站着两名年轻男子,眉宇间与他有些相像,应该是孙英武的儿子们。
“肯定有一个是孙信阳,我这就……”贾珍转头就在车里乱翻,忙活着找东西。
贾赦看他:“你干什么?”
“我也想找点东西打他。你不知道我看他的事的时候,有多生气。”贾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就把之前喝得那茶壶拎起来,作势要下车。
贾赦透着窗纱往外瞟一眼,“别白费力气了,孙信阳不在,那两位是他的兄长。”
贾珍的动作戛然而止,这时候外边却闹哄起来。也不知那个人先动手,抄起手里驴粪蛋子往府门砸,大家便都跟着起哄,一起往门口丢。总有人丢得不准,便让撤退不及时的衙差遭了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