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十岁的孩子抱住母亲不哭不叫,不见悲伤。——雨化田永远不会忘记,他在窗外看到了什么。
那年程老爷提前走水路赶了回来,却也不过是赶上嫡妻停灵期满发丧……
马进良推门的响声惊动雨化田,此时方觉原来竟是自己睡了过去。
“属下刚才来过,见督主累了,没有叫。”马进良递过茶来,禀报,“我们的人传回消息,顾绍棠非淮安本地人,约莫十年前在此定居,祖上经营刀具,如今依然以此为生。”
“只有这些?”雨化田声调不高,目光一转,眼睛一勾,马进良似恍然。
“禀督主,应是五年前,顾绍棠识得卜仓舟。”
人懒懒往椅背一靠,雨化田凤目半阖,“顾绍棠登门逼婚,卜仓舟用一坛陈年女儿红招待你我。而你在程府,又闻到熟悉的酒香。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马进良大惊,“难道程绍礼是通过卜仓舟,找人欲杀……”
“别急着给卜仓舟安罪名,我料他一时不会背叛我。”
雨化田摩挲起手上指环,目光再次瞟向窗外,“程绍礼虽然笨,绝不会自己带上两坛好酒找卜仓舟。那卜仓舟明面上既然只做卖消息的生意,便不会去安排刺客。多半,也就是卖个有关刺客的消息。至于那后面的人到底要杀谁,他那么聪明,自是不会去费那个脑子想。”
语气顿了顿,雨化田续道:“顾绍棠登门逼婚未必是假,只是卜仓舟如此近顾绍棠,则要深思了。进良,手下的人,往后你要多仔细盯着些了。一步出了差池,全盘俱毁。”——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不容出得任何差错。
追随雨化田多年,马进良深知,雨化田此话绝非危言耸听。
21老江湖
雨化田究竟在谋划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哪怕是跟随多年的马进良,也不过略知一二,再往深里,就难窥其意了。他平日只闷头办事,从不妄自揣摩上意,倒真是一幅义胆忠肝,所以他是跟着雨化田身边最近的人,也是时间最长久的。
放好茶果,马进良退出客房并关好房门。他人往楼下走,经过二层时,有人不着痕迹拐出,跟着大档头身后,一路维持两步的距离。
“这两天可有新消息,公子的银子可不是随意用来打赏的。”
身后那人极为配合,笑嘻嘻应道,“那是,那是。”怀中掏出东西交给马进良。
寻个不易引人关注的角落叫了壶茶,那人敛起方才一路轻佻,给马进良倒满茶水。
“最近各地不太平。”
马进良端茶碗的手一僵,“怎么个不太平?”
“帝星隐,天狼现,杀伐起,江山易主。各地蠢蠢欲动,已经秘密监视了几个。”那人凑近了,声音压得极低,然马进良听了,却不啻惊雷炸耳。
说起来,那马进良整日里混的刀头舔血的日子,杀人如碾死只蚂蚁般简单,眼睛都不带眨得一下。今日听了下属回报,少有的变了脸色。
同样压低声音,马进良道:“这传闻也不是传了一天两天了,先皇当年不是也让景泰帝篡了九年皇位么?”
显然来和马进良碰头的绝非西厂喽啰角色,那人面色凝重,摇头道:“这话不假,当年先皇帝星黯淡,九载蒙尘。然先皇乃真龙天子,那景泰帝虽用了些手段,终是无法正位。这次,不同喽。详细密报,属下已经催促各自尽快呈上,一有消息,属下自当立即禀告。”
“盯紧各地消息。再者,仔细你自己,别被人认了出来。一有异动,马上传书,听公子命令,尔等切莫轻举妄动,免得坏了公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