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没一会儿,全喜就疾步走了出来,脸上是浓重的郁色,往日打理的极好的黑发早已在短短几天之内变得斑白,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全公公,皇奶奶她……”我努力想在全喜的脸上找出一点好转的迹象。我十三岁的生辰刚过,皇祖母本已稳定的病症又反复起来,如此几次,弄得我惶惶不安,前世的记忆缠绕着我,让我总是担心哪天一睁开眼就听到皇祖母去世的消息。
这一世五岁之后我就一直跟皇祖母住在一起,她老人家又一向疼我,两人的感情比上辈子还好,即使知道皇祖母天命将至,我也依然幻想着皇祖母能挺过这一次,多享受一段天伦之乐。
可时光却是最最无情。
全喜叹息着摇了摇头,憔悴的脸上硬挤出一抹笑意,恭敬地回道:“殿下,太后想见见您和小殿下。”
我转头看宇儿,才八岁却显得格外安静的孩子正定定地看着我,眼里有着温润的湿意,却隐忍着没有落下来。
我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走进内殿。
皇祖母虚弱地躺在床榻上,看见我进来,便挥退了两边伺候的宫女。
“皇奶奶。”我轻唤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您好些了吗?”
“呵呵,哀家这把老骨头,最差也就是这个样子了。”皇祖母亲昵地摸摸宇儿的脸,又紧紧握住我的手,笑容和往常一样慈祥和煦。
“远儿,宇儿也到了知事的年纪了,哀家要跟你说的话也不瞒着他,让他也听着。”
我看了看宇儿,用空着的手揽过他,点点头,“嗯,您说吧。”
“你皇奶奶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皇祖母微笑着移开视线,看向床顶喃喃地说道:“昨儿个夜里,哀家还梦见你皇爷爷叫我呢,埋怨哀家怎么还不去他那。”
“皇奶奶……”我心里一沉,忍不住叫了一声。
皇祖母又看向我,本该浑浊的眼里竟一片清澄,微小的笑容包容而豁达。
“哀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宇儿,可怜你们兄弟俩那么小就没了母亲,若没有哀家看顾着,也不知道那些奴才会不会上心。”皇祖母停下来细细端详了我一会儿,又笑说道:“之前我还觉得宇儿像你父皇,后来越看越觉得宇儿的性子就跟你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
“哀家还记得你小的时候,也总是静静地不喜说话,整日躲在房里,哀家还担心自己会养出个公主出来呢!”说到这,皇祖母轻笑了几声,再开口时,语气里满是感慨和欣慰,“远儿是个好哥哥,宇儿像你也是应该的。”
我握着皇祖母的手,听着她回忆往日总总,宇儿将头埋在我怀里,泪水打湿了层层绸衣,引起我心中的一阵阵酸涩。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再不舍,也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远儿,你自幼聪慧稳重,身份更是贵不可言,若不是身子骨差了些……”皇祖母惋惜地叹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道:“这样也好,你这么像他……还是出宫去吧!”
皇祖母的这几句话说的不清不楚,我却听懂了一些,太子之位本就不是我心所向,自然不觉得惋惜,只是皇祖母的话里似乎还有更深一层的东西,母妃不过是尚书之女,我虽身为皇子,和其他兄弟相比又怎么能说是“身份贵不可言”呢?皇祖母话中还提到了一个“他”,那个人我直觉说的不是父皇,但除了父皇,作为儿子的我还能像谁?
“宇儿自小也是懂事的,你哥哥身体不好,以后你定要代皇奶奶好好照顾他。”
“嗯!宇儿已经长大了,以后就是宇儿照顾哥哥!”
看着宇儿红肿的眼睛,我心里暗叹一声,不管有什么内幕,我永远都是穆怀远,永远都是宇儿的哥哥。
皇祖母和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就歇下了,我虽心有不安,却依然以为这一天会如同曾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普普通通的度过,所以在深夜突然被外面的哭声惊醒的时候,我才会觉得那么茫然无措。
“霜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