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儿低头玩弄衣角,不吭声了。

“善么,可是很复杂的!”夏景桐敲了敲戒尺,威严肃穆地开口:“善恶之道千变万化,不可一概而论。然而万变不离其宗,所谓善者,不过寥寥几字:予汝好,善也;欺汝,恶者。”

花十二:“……”

“明白了吗?”夏景桐一派淡泊悠然的大师风范,为自家学生指点迷津。

小柒点了点头,说:“先生,明白了。”

铜钱儿一声不吭,依然低头玩儿衣角。

“无知小儿,不知所谓!”夏景桐突然变脸,戒尺敲击书案,嘭嘭嘭,依次指过羞愧地脸颊通红的小柒、一脸懵懂无知的铜钱儿,“朽木!朽木不可雕也!”

这下,小柒和铜钱儿吓得脸色都白了。

“对你好,是善;欺负你,是恶。倘若那人开心时对你好、不开心时欺负你呢?一开始对你好,后来欺负你又当如何?对所有人好,单欺负你,是善是恶?”

夏景桐板着脸,眼神却水润莹泽,似是含着笑意。

“不知道是吗?”

小柒乖乖垂首听训,铜钱儿仍一副摆弄衣角的模样。

“下次我来的时候,要听你们的答案。”夏景桐放下戒尺,又冲他们招手,“过来!我教你们识字。”

暗处的花十二不自觉上扬嘴角,退了出去。

刚退出书房,一阵似有似无的香风吹了过来,花十二神色微变,疾步走向不请自来的来客。

阁楼内室,袅袅衣裙如一抹剪裁的霞光,衬着女子端庄雅致的奢华面容,流光溢彩的珠宝不及她抿唇一笑。

花十二恭敬行了个礼:

“草民拜见昭和公主。”

“七殿下一夜未归,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耐不住有人催着赶着闹了一晚上,本宫只得来看看,”昭和公主靠在绯红的贵妃椅上,雍容尊贵,香指轻点坐席,道:“花老板不必拘礼,坐!”

花十二拘谨地坐下,想着恐怕来者不善,因为猜不透昭和公主的来意,只得见招拆招。就是不知道敢催着赶着闹公主殿下的是何人?

“昨个儿七殿下心有不快,难为花老板费心安损坏的东西,我这个做姐姐的先替他赔了,等有了空闲,我再押着那小子前来赔罪。”

“不敢不敢!公主言重了!”花十二起身就要推辞,被昭和公主打断。

“――没什么不敢的!给你,你就拿着。”说罢拍了拍手,两个男子搬来了绘有繁复花纹的箱子,打开,顿时满室珠光金辉,璀璨夺目。

花十二见钱眼开的毛病又犯了,瞪圆了眼珠子,恨不得马上扑上去搂进怀里才好。

“这……草民谢公主”,深深拜了一拜,拜菩萨都不见得这么庄重。

昭和公主失笑,却道:“花老板深谙制香之道,本宫瞧着……这味熏香颇为不同,可否请教一二?”香指一点,竟是指着昨晚点燃的香炉。

“昨夜殿下心情沉郁,似是为情所苦,草民自作主张点了这缠绵销魂的熏香,伺候殿下安睡。只是几味寻常香料制成,拙名‘相思引’,不敢在公主面前班门弄斧。”

“为情所苦?”葵扇掩面,盈盈笑语如珠玉相接,“花老板谦虚了,这香确实教人缠绵悱恻,七殿下为情所苦,此香甚为妥当,只是……”

昭和公主停顿了片刻,看向花十二此刻谄媚赔笑的脸,那双碧海一般的眸子奇异地沉静幽深,她不觉笑意更盈,端坐的姿态如同九天之上孤寂的皓月,抬眸间,世人皆伏拜。

“浮生长相思,暗香惊一梦。本宫记得一味香名为‘缠梦’,又称‘丑香’,古有一丑女爱慕才子梦云,为情所苦,便点燃此香夜会情郎,夜夜如此,终被小厮发现,最后丑女被乱棍打死。”

花十二笑道:“‘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虽然世人皆以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为荣耀,可若是两情相悦,才子丑女也未尝不可。”

“想不到花老板也有这种独到的见解”,昭和公主掩唇低笑,听上去如同冬日流动的冷洌冰水,“只可惜夜夜私会,才子却只当一场春梦。丑女被拖出去时,才子梦云只当她是偷了府里钱财的小偷。”

“是因为那香?”花十二疑道。

昭和公主没有正面回答,打翻了香炉,点了一抹香灰,突然叹息:“本宫持牡丹扣多年,自诩制香、品香,天下无出其右者。‘缠梦’一味不知耗费了本宫多少心思,至今仍不得精髓,真是憾事。”

花十二下意识要恭维几句,昭和公主又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改明儿本宫定要奉花老板为师,还请花老板莫要推辞。”

确实,相思引与缠梦只差一味香料,寻常人极难察觉,昭和公主却能凭残香炉灰推测出香效,不愧为梅花扣香师。

“公主折煞草民了,草民――”

花十二还是要推辞,突然感觉不到昭和公主的气息,抬头看,哪还有昭和公主的影子,这时门外飘过一片苍白清冷似雪色般的衣角,花十二心惊,抬脚追了出去。

“殿下――”

阳光在走廊里遗落了一地璀璨金辉,熠熠闪光,他站在其中,白衣却凝成了闪着银辉的霜雪。极暖到极冷,回首的刹那,只看见花瓣般的唇蓦地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花十二哑着喉咙,说:“我虽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却也知晓是非曲直、明白黑白善恶,不曾伤人害人,常有行善布施。你说:予汝好,善也;欺汝,恶者。如今我欺你,在殿下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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