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凛冽的杀气冲天而起,凌玉城右手按上剑柄,脊背挺得笔直,却不起身,只是咬着牙轻轻冷笑:“去年五龙河边,怎么没看见你?是逃走了,还是……根本就没有资格来?”

“你——”

骨喇怒睁的双眼一瞬间血红。御前所有侍卫都凝神戒备之际,元绍蓦然展颜微笑,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凌玉城握剑的手掌,只一触,就把他满腔的杀气消于无形:

“好了。”元绍从容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示意他放松下来,而后瞥了骨喇一眼:“和他动手?——你也配?”

更不再说,端起桌上还盛着半杯残酒的薄胎瓷杯,抬手向下一掷。就这么高才盈寸的一只酒杯,去势也未见得多快,骨喇却是双手当胸都没有接住——满帐臣子侍卫眼睁睁地看着他大叫一声,仰面摔了出去,摊手摊脚砸在地上,半晌才抽动一下手脚,却已经没有力气自行爬起。

“念在你僻处草野,不知礼义,饶你一条性命。——滚!”早有人冲上来把人拖了下去,那只瓷杯嵌在骨喇胸口,杯身完好无损,半杯残酒兀自荡漾,旁边鲜血汩汩溢出,再一按,下面肋骨已经折断。

“多谢陛下。”看着人影消失在帐外,元绍才扭转头,刚想跟凌玉城解释这家伙一身功夫都给废了,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仔细打量,凌玉城微微低着头,神色怎么看怎么有点儿别扭,感谢之外,似乎总觉得有点儿什么。

“怎么了?”

“只是觉得,那次陛下实在是宽宏大量……”当着各国使节要他开口唱歌,他居然没有直接动手灭人,对比刚才那一击,实在是宽容了不知几千几百倍。

“原来你也知道?”元绍似笑非笑斜过去一眼,看在周围人多的份上,勉强忍下后面半句:“……你当时有多欠抽!”

“陛下……”凌玉城低着头不与他目光相接,取过一个干净瓷杯倒满了酒,才小心翼翼推到元绍面前:“陛下宽宏,臣铭感五内……”

“哼!”

作者有话要说:  喵,伦家知道错了,不要翻旧账了嘛~~~~~(尾巴卷上去轻轻蹭)

ps:那个在头鱼宴上不肯跳舞的家伙,原型其实大家都很熟……

第87章 云母屏风烛影深

千里迢迢奔到黑水河畔,当然不可能打一条鱼就回去。以头鱼宴为起始,通宵达旦的欢宴足足要持续三天,其间穿插着射箭、摔跤、各种变着法子的比武,当然还有捕鱼。每年单枪匹马,逮到最大那条鱼的勇士,例行都能得到皇帝亲自接见颁赏,隔几年就有出身贫寒甚至是奴隶的汉子一步登天。

“稳住稳住!——拉!”远远的冰面上,四匹高头大马一字排开,马后拴了根像是车轭又像是木杠的东西,上面捆着沉甸甸的大网。一群十几个人或扶木杠,或拽辔头,还有些人理着网绳,杭育杭育地往上狠命拉扯。冰窟旁、马匹边,几个穿着玄甲卫特有黑色戎装的汉子正在紧张地指挥,更有人一边跟着跑,一边刷刷地拿炭笔记些什么。

“这是在干啥?”元绍颇感兴趣地指着问道。这时候别人都是摩拳擦掌,想捕条大鱼在皇帝面前出个风头,只有玄甲卫又是人拖又是马拉,岸边的大小鱼儿分明已经堆成了山,还在一种又一种换法子,分明一门心思奔着吃的去了似的——“难不成黑水部、白山部少了你们吃的?”

“让他们学会凿冰捕鱼啊。”凌玉城口气轻松,“万一什么时候正好冬天经过这里,又断粮了呢?眼睁睁看着河里有鱼饿死在岸边?”他带的兵,才不能做这么蠢的事情!

“你……”元绍好容易才忍住了没有扶额长叹。好吧,时时处处用心,或许这就是凌玉城能带出这支精兵,走到哪儿赢到哪儿的缘故。“那逮上来这些鱼呢?再过两天就要走了,难不成你还打算拖回去?”

“那怎么可能?”凌玉城一脸的理所当然,“大部分肯定卖给黑水卫啦——又吃不完那么多。带肯定要带一些的,回去让那群商人看看,万一能卖得好,也是一条生财之道不是。”

“……朕没有短了你吃的喝的吧!”

虽说一头筹划着让下属和周边的酋长比武较技,另一头还要操心这种糊口发财的事,出关奔赴黑水河畔,参与头鱼宴的这段时间,着实是凌玉城最轻松的一段日子。距离京城千里之遥,不是特别重要的公事递不到他案头,操练军队的事情也被下属包去了大半,因为要医治旧伤的缘故,元绍甚至不许他一天到晚顶风冒雪在外面骑马,而是常常逼着他一起乘坐御辇,省得这边劳心费力刚治好了一点,那边风寒入侵又要复发。

一个月少思少虑少操劳,还有人天天盯着调理的日子过下来,凌玉城自己也觉得身体轻捷了不少。便是以往到了冬季总要疼个几天的脚踝,在日复一日的推拿按揉下,居然一次都没有犯过。而每个晚上深入骨髓的酸痛麻痒也是越来越轻,最近十来天的治疗中,总能感到细细的热流从元绍指掌间吐出,沿着经脉缓慢但坚决地渗透下去。

“已经好了很多了……”又一次治疗的间隙中,凌玉城伏在枕上竭力平复着呼吸,断断续续地回答元绍的问话:“应该再过几天,就不必劳烦陛下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说呢?”元绍坐在他身侧的床边,往手心倒了点虎骨油,正在努力搓热手掌,闻言狠狠在他肩背上一按:“何况还是旧伤!”

“啊!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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