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之上的人笑了笑,伸手虚扶了一把,道:“这并非朝堂,你我父子一场,私下不必论君臣,起身赐座罢。”
苏偃道了声“谢父皇”后便起身退到一边,正要挨着椅子坐下,却感到一寸炽热的目光灼在背上,他不禁抬头,果真瞧见了两人。
一人,自是他三皇兄苏麟。苏偃心底一颤,不由再次想到程暮,他之所言,竟然不假。而另外一人,苏偃并不认识,却总觉得眼熟。那人生着一双剪水秋瞳般的眸子,秀气的很,让人由不得自己有一种想要多看两眼的感觉。而冷不丁瞧去,若不是身着男装,恐怕是要当成女子了。
好在苏偃向来不喜美色,草草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向苏麟问安后便入座,并未失礼。
皇帝显然注意到苏偃的不解,开口说道:“那是你国舅纪将军的侄儿韶云。你三哥常年驻扎在边疆,纪将军可是没少担待。如今你三哥调回京来,韶云也一同来京城瞧瞧。”
苏偃方才还在想,普通家的公子少爷怎可能有面圣这般待遇,但纪将军位高权重,兵权在手,加上连年征战无子,侄儿又没了双亲,想必也要更亲切些,这倒也没什么不对。他口上恭敬道:“既然如此,那便不能怠慢了韶云弟弟才是。”
皇帝闻言不禁笑了笑,说道:“你知道便好。”他轻轻地拂过龙椅臂手,喊来了刘公公。刘公公便低着头,小步上前来。苏偃这才知道原来这公公姓刘,是皇帝跟前最吃红的线人。
待他走进,苏偃才瞧清楚刘公公手中拿着一份他分外熟悉的物件儿——还是那夺人眼目的御皇圣旨。苏偃琢磨一下,却没能想到些什么用到圣旨的地方。
皇帝点头道:“宣罢。”刘公公会意,便扯开圣旨宣读。苏偃的确好奇,不过听上去像是封给三皇子为王的诏书,心下登时明白过来。此番三皇兄回京,必然立下显赫功勋,封王不足为奇。不过刘公公话锋一转,竟转到苏偃身上来。
“又因,太子安身陷沉疴,国不可一日无君,四皇子偃暂代太子一职,望能替朕解难如斯。”
苏偃听罢,一时间愣在原地,还是刘公公提醒道:“太子殿下,接旨罢?”才使得他如同大梦初醒般回过神儿来,匆匆忙忙的与苏麟一并接旨。苏麟与他对视一眼,那眼神却冷的像潭水一样,波澜不惊,苏偃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凉风。
皇帝见他俩跪在地上,并无起身的意思,于是笑道:“你们二人快快平身,难道要朕亲自去扶吗?”苏偃与苏麟连声道“不敢不敢”,心中却各有所想。
苏偃退回到椅子上,稍稍侧目便瞧见那个叫纪韶云的小公子直直瞪着自己,简直是要活生生吞了自己似的。不过苏偃很清楚为何他会如此——他与三皇子一起长大,虽说自己只是一个暂代的太子,却着着实实在封号上高出三皇子许多,纪韶云年纪不大,小孩子性子自然会有,谁不希望自家人得意?
想到这一层后,他便无心与这纪韶云计较或别的,只是笑了笑。而在纪韶云眼中,这一笑却变成了示威的含义,他在心中冷哼一声,狠狠地偏过头去。苏偃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很可爱,念头一生,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在这以前,他一直不喜小孩子,因为小孩子动不动的哭闹使他烦心。
和柳断笛相处久了,心也会在不经意间向善么?
柳断笛……苏偃想到他,心中不由一紧。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如同柳断笛那般善良的人,是不会伤害别人的罢。苏偃在刹那之间对自己有股子恨意,外人的话也会这样放在心上,简直是太无趣了。
“偃儿身为当下太子,如此走神可不好。”皇帝察觉了他的恍惚,却未能起疑,只当他从筹南一路奔波,还未歇息便奉旨入宫,心神稍有倦怠。
“父皇责备的是,儿臣不会再犯了。”苏偃回神儿正色道。
皇帝一语点醒了苏偃。苏偃身为皇子,却从来不对九五至尊之位抱有任何想法,一来无心置身朝堂,二来,二来他只愿同柳断笛安得一世,纵许苦楚贫寒,也绝不允世俗离间。虽不知二者哪个更具重要,但也足以让他不恋繁华高位。
苏偃自幼聪敏机灵,天赋颇高,皇帝早早将这些尽收眼底,只碍于苏偃并非嫡子与长子,所以才一直遮掩于人对他的喜爱,若是歹人趁机而入,皇帝失去的并不仅是一个儿子,而是一个最适合的接班人。如今太子沉疴不愈,太医院束手无策,皇帝固然痛心却也深知其中利弊,倒是可以借着此次苏偃筹南一行有功,而移花接木地将太子之位架在他身上,群臣见此,怕也是说不得什么。
不过……若是教他知道了苏偃的那些个心思,恐怕真是要气的背过气去。毕竟男人与男人相爱这档事……传出去肯定有失皇威。
“麟儿常年征战在外,想是早也疲于边疆。现下既是回来了,便好生放松几日,一心辅佐你四弟才是啊。”皇帝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有意无意地说道。
皇帝封苏麟为廉亲王,一字“廉”暗视皇帝的内意。苏麟心里冷笑,并无半分不开心。受封太子的虽不是他,但这,却是他计划之中必行的一步棋。
“儿臣谨遵教诲。”苏麟应。
“再过两个月,便是五年一次的祭天之日。偃儿身为太子应当扈从行祀,麟儿与韶云也一道儿去罢。”皇帝淡淡地道,见二人点头称是,他便将目光挪向了苏偃:“你此遭去筹南赈灾,我亦收到了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