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不,你不明白。我正是不想辜负,所以才……”
话说了一半,竟是再也无法出口。青衣仿佛意识到错了,不免愧疚:“主子,我不是成心的。只是不忍心,于您,于四殿下,都不忍心。”
柳断笛勉强地笑说:“我知道。”
语毕,他躬身从暗格中零零散散拿出些宣纸包裹着的物什,交到青衣手中。
青衣顺势嗅了嗅,吸入鼻中的却是芬芳香气。可那味道愈加熟悉,青衣终是想起出处,忙道:“主子这是做甚么?不至于连这些周太医给的药材都拒之门外罢?”
柳断笛摇头,那些药材的确是能够安眠,可是自己,却不能再拿所剩不多的时光歇息了。他皱皱眉道:“不是,这阵子已经好多了。这些东西味道太大,反而熏得透不过气。”
“当真吗?”
“真是越来越啰嗦。”柳断笛道:“不管你如何处理,总之不要再拿来就是。”
“……”青衣盯着手中的药材,还是妥协:“好罢。”
“不要告诉任何人,切记。”
青衣无奈地点头,而后退下了。
柳断笛跌坐在木椅中,唇角扬起一抹苦笑。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多了啊。
柳断笛望着堆砌一旁的公文,憩息顷刻,就随了苏偃苏桥二人出门。
却见府门前停了几乘马车,竟是还有他人……?柳断笛略有不解,正要询问苏偃,便被轿中传来的争执扯走目光。
“凭甚么不让我下去!”
“少爷……二位主子去去便回,您还是再等等罢?”
“胡说!你就是不安好心!生怕我碍了谁的事!”
“少爷……”
那人显是劝不住,还是将人放了下来。柳断笛方才只觉这声音极其耳熟,现在明了了,大约就是名唤顾风的随侍罢。而他身边的那个孩子……
柳断笛细眼望去,一时僵在原地回不过神儿——这个孩子……自己见过……!正是苏麟一直宠嬖有加的孩子。还有,上次在廉亲王府……
上次在廉亲王府……听着苏麟说出真相的人。
柳断笛不由一阵心悸,足下失力,将好苏偃及时虚扶一把,才不至于太狼狈。
苏偃在他耳旁小声道:“无需理会他,我会一直陪着你。”
柳断笛全然不将这番话听入耳中,唯一的念头便是不能教苏偃知道。
他鼓足一口气,用以掩盖自己的失措。偏巧纪韶云瞧见他,更是不把顾风放在眼里,指着柳断笛大声道:“不是想让我消停吗?好!教那个人过来陪我,我便消消停停的!”
“少爷……”顾风没辙,又不敢如何忤逆,只得回头请示苏偃。
苏偃听罢,一股子火气从心里燃上来,再也抑制不住。他正了正身子,道:“纪少爷自重,别是你麟哥哥连这点儿礼数都不曾交过罢。”
苏桥怎能不急,却也拉住他劝道:“四哥,权当是个孩子,何必太较真。”
纪韶云脸颊臊红,一跺脚:“我纵是再怎样不通礼数,也比那个人好了千万倍!”
此话将出,苏桥跟着一愣。她真真没能想到,眼前看似清澈孩子竟是说出这种话。
苏偃直视他,眼底充斥着浓浓的寒意,仿若生冰:“最好把这话收回。不要觉得这里还是能供你撒泼的边疆外域,就算有人处处庇护你,又如何?”一定是苏麟!这都是什么事……苏偃发觉身边的人愈是沉默,心里就硌得慌。
纪韶云冷哼一声,偏头过去。
“要么上车,要么现在便遣人送你回府,你自己斟酌。”
“你……凭什么!”纪韶云闻言,却又不依不饶起来:“即便我是回府去了,还是随我高兴!我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你都管不着!”
“我管不着?”苏偃道:“不错,的确如此。可你那麟哥哥呢?他也管不着么?!”
“我……我……”纪韶云听他昭然若揭地提起苏麟,似乎稍有些收敛,一时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若是你麟哥哥知晓你就这般被人遣回去,怕也是颜面难堪罢。”
“我,我才不要回去!”纪韶云急道。
“那么,上车。”
纪韶云自从记事起,从未受过如此苛待。一脸不满也明目张胆地摆在脸上,正要回马车上赌气,却是听到方才那个沉默半晌,一言不发的人温声道:“算了,只是个孩子。教我陪,我陪便是了。何必为此伤和气呢?”
柳断笛轻笑,望着苏偃,重新强调了一遍:“只是个孩子罢了。”
苏偃眉间担忧,柳断笛自是收入眼底。苏偃道:“是个孩子,但这孩子的确是俏皮了些,你不去也不打紧,犯不着强迫自己。”
柳断笛安抚道:“无碍的,他大约是孤单太久了。”
苏偃不语,好容易才妥协道:“好罢,我不拦你。但是,我不允许他欺负你,也绝不允许你由着他欺负。”
“多谢。”
苏偃盯着柳断笛温婉的眉眼,还是不舍地放他离开视线。目送柳断笛踏上纪韶云的马车,苏桥便凑身上前小声道:“云云居然当着我的面,劫走我的心上人……”
苏偃不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他终是叹了一声,道:“走罢。”
彼时正值一年热闹之际,柳断笛同纪韶云坐在马车内,窗外随行的暗卫不可估量,而街上吆喝声四起,也像极了寻常人家出门消遣。
纪韶云一直在偷偷打量身边坐着的人,这个人——从上车之后,便一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