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风袭过,吹起一旁树上叶子抖动几下,有股大势未去的余味。最近天黑的快了些,许是冬天将要逼近,府内上下的气氛一派俨然,隔三差五的兵士换岗巡查,除了婢女与清清稀稀的几人在廊道上走动外,再无外人了。
又加上整日整日的刮风,卷起尘土佛进了空中,然后跟浊白的天际混在一起,以至气息不怎么清晰,犹如黄沙一般。柳断笛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不过也没怎么当回事。
他客客气气地谢过算师,又送他出了府,才回去房中。一天快要过完,他仅仅只吃了几口稀粥,顿觉胃中难耐,翻搅的更没胃口吃饭了。柳断笛把苏偃堵在门外,告诉他今晚自己要赶完那些写到一半的奏折,如果是些琐事那么便不必来扰他。
门外那头哦了一下,便没声儿了。不过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门却被那人猛地撞开,柳断笛受了惊,连忙抬眼去看,只见苏偃持着碟托站在门口乐呵呵地笑。
苏偃踏进来,想要把桌上俯卧的狗儿赶下去,柳断笛见状便将那绒乎乎的东西一把揽进怀里,轻轻挠着它颈子一圈的皮毛。仿佛极为舒服似的,在他怀中窝成一团的小家伙不安分地动了动,又呜呜叫了两声。
苏偃搁下木托,朝那狗儿有些吃味的道:“瞎叫唤个什么劲儿?如今又是钦差又是皇子的赐侯着,还嫌自己不够娇贵么?”
柳断笛望了一眼桌上的粥,顿觉胸口烦闷欲呕,脸色不禁大变。他抱着狗转过身道:“殿下怎么愈来愈孩子气了,如今竟跟牲畜置气,若叫别人看了去,可不得吓坏了人家。”
苏偃没察觉到柳断笛的异常,他便想着伸手去夺,许是将小狗儿弄疼了,它发出不满意的声音。躲进柳断笛怀中,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苏偃。苏偃瞧它有趣,不免笑道:“呦,这才刚来就知道讨好主人,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怎么变着法子讨人欢心。”
柳断笛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感觉,他道:“这叫灵性。”
苏偃不知道柳断笛是因为何事闹脾气,只得嘴上应着他。他讨好似一般亲妮地摸了摸狗儿的头,见柳断笛依然没有留他的意思,他便叮嘱了柳断笛,叫他不要忘记吃晚饭,晚上不要太晚云云,之后自己回房去了。
苏偃刚一出来,便有东西飘飘闪闪落在他肩头,他这才发觉似乎是下雪了。
天空中雾漆漆一片,偶有几点晶莹点缀,寒气扑面而来。苏偃本来想要回去替柳断笛架上炉灶,但还是止了步。
一路至此,许许多多事情早已经不言而喻。苏偃感觉自己有些变了,对待柳断笛,也情不自禁地一同变了。
窗外的星星扑朔了稍刻,便也不见了踪迹。房中暖炉中驾着炭,燃的愈烈。从烟囱中升起一股浓雾一般的灰烟,随风在夜中散尽。冬梅如初见,凋得谁心泪欲寒。不知道为何,人心同样正如初冬一样,渐渐地感受不到那种温暖。
苏偃躺在床上,睁眼闭眼都是柳断笛。他并非真的不喜皇位,只是如果做了皇帝,就不能时时与柳断笛在一起了而已。或许也就是从当初小小的苏偃逃离皇宫,遇见柳断笛,趴在他怀中大哭的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把柳断笛的模样深深地映在了脑海里。
冬夜不比夏时,没有草丛中叽叽喳喳的虫鸣,几添寂感。
苏偃梦到了母亲,梦见母亲朝他笑,然后便消逝了。他连忙惊醒过来,发觉四周黑漆漆一片。自这以后便睡不着了。待到大约刚入三更的时候,苏偃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在房门前游走,他不禁惊得一颤。
他常年在京城,坏境无论怎样也总是舒适温怡,半夜稍稍有个动静便有人上来询问,今天外头静悄悄的,只有丝丝抠门发出的声音,尽管他不信鬼神之说,但身在其境,心头也便不得不有些恐惧。
苏偃僵在被中好一会儿,凝听这动静的源头。他似乎听到了幼时小狗的吠叫声,转念想想也不对,巡抚府内,哪里来的狗?他忽然记起来,今天柳断笛抱了只小崽儿,心下的惶恐感顿然消去了几分,便起身去开门。
拉开房门,那狗缩在门口不肯动弹,苏偃赶它它也不走。
苏偃又气又可笑,只好蹲下身,学着柳断笛的样子柔柔它的脖颈。小狗儿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愈加躁动。它拱着苏偃的腿,声音不知是叫的久了,还是外头太冷,竟有些颤了。
苏偃见它这样,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望望柳断笛的房间,灯还是亮着的。他放开了小狗,小狗儿果然撕扯着他的袖襟,朝那边不停地拖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