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玄可谓吓得心惊胆跳。
他本以为,自己说话客客气气,虽然道理方面兴许有点强人所难,但又怎么能想到,宁尘会如此杀伐果断。
如今看来,武侯穆家。
无人能救。
也没人敢救。
其实,于这一点,穆云峰比在场任何人都心知肚明。
当那支八千重骑军,突然消失于北方的时候,他就求助过纳兰王族,以及那位宁家权贵,宁之枭。
宁之枭的回复只有八个字,丧子之痛,无力相援。
轮到纳兰王族,就更为简单了,回递给他的消息,缩减到只有四个字,自求多福。
连宁家王族的宁之枭,以及纳兰王族都主动放弃了他穆云峰,又遑论现场这些所谓权势人物?
常言道,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伤我寸毫,斩你满门!
这样的道理,穆云峰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可,依然很不甘心啊。
武侯世家,传承百年,先后诞生数位武状元,称得上名门望族了,难道今天,真的就要荡然无存了吗?
“少帅,我穆云峰当年做错事,确实可恨,但……”穆云峰强行镇定心神,战战兢兢的组织语言。
只是,这句话才说一半。
一条如同钢铁般的铠甲洪流,正沉默,齐整的朝着穆家逼近,那阵阵摄人心魄的马蹄声,宛若丧钟,震荡的现场所有人心神紧绷,肤色发白。
八千重骑军。
陈兵穆家门外。
迎着忽隐忽现的星光,一片战矛,宛若林木,根根朝天,锋芒毕现。
穆云峰和家人,下意识的转头回望了一眼,虽然看得并不清晰,但那沉闷的气氛,以及战马嘶鸣的声音,如雷贯耳。
“无关人等,请,全部离开!”
宁尘依靠在椅子背上,神色漠然得挥了挥手指。
“少帅,我等这就告辞。”
“告辞,少帅。”
此时此刻,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权势人物,谁也不敢擅自插手穆家的事情,毕竟罪无可恕,罪恶滔天。
经由宁尘亲自下逐客令,无关人等陆陆续续起身。
随后低着头,急速迈动步伐,离开穆家。
钟玄也想悄无声息的离开这片是非之地,这位出身自宁家的天之骄子,此一刻的神态,气魄,乃至言行举止,都充斥着一股王者气息。
钟玄感觉自己再耽搁一秒,会被这种无形的气势,压制得精神崩溃。
只是,才挪动一点位置,陈庆之冷漠的开口道,“谁让你走了?”
钟玄,“……”
“还有我,我,我什么事吗?”
钟玄头皮发麻,预感大祸临头了,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大言不惭的扯什么混账道理。
现在倒好,进退两难。
他哆哆嗦嗦的问完一句话,感觉不对,于是抬起头,张望向宁尘,咬着牙根,询问道,“少帅,我可以走了吗?”
沉默。
依旧沉默。
“我,我……”
钟玄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苍白青紫,那模样,比活生生吞下一个死孩子,还要难堪。
“这杯酒,口感不错,黄瘸子九泉之下如果能喝到的话,应该会很开心。”
宁尘抿下杯中美酒,掂量着手中承载美酒的夜光杯。
眯起眼,细细享受,唇齿间丝丝缕缕的甘甜以及辛辣,“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诗,好文采,少帅作诗,庆之自当铭记于心,回头我就记录下来,争取让这首诗流芳千古。”
陈庆之挤眉弄眼的赞美道。
“信不信老子揍你?”
宁尘翻了个白眼,笑骂道,“这首诗,本就流芳千古了,并非我的作品。”
陈庆之笑了笑,没答话。
宁尘坐直身子,调转夜光杯,杯口朝下,再轻轻盖在桌子上,旋即起身吩咐道,“让你的人,做的干净一点。”
“明白。”陈庆之起身恭送。
钟玄和穆云峰听完这句话,如遭惊天霹雳,吓得双腿都软了,想要爬向宁尘脚下再次求饶,却发现,早已没有了力气。
穆云峰心有余力不足的,眼睁睁的看着,宁尘的背影,由大变小,渐行渐远。
只此一刻,武侯穆家的最终结局,已经尘埃落定了。
“少帅,好久不见!”
“哈哈,再见少帅,当真心情激动,有机会,少帅必须陪我们宿醉一场。”
袁狼目视着宁尘走向近前,双手抱拳,朗声笑道。
继而,满支队伍沉声高和道,“恭喜少帅,王者再起,铁血归来!”
是王者。
哪怕曾经失去一切,失去万众瞩目,人人垂涎的权势。
王,依然是王。
总有,卷土重来,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这批重骑军,如果不是被陈庆之抽调过来,也许还没机会见到宁河图。
所以,这一刻,于在场的所有重骑军而言,再次见到自家少帅,那种感觉,比金榜题名,春宵一刻还要来得让人兴奋,让人激动。
“轰轰轰。”
下一刻,重骑军全员下马。
八千人。
第一批。
第二批,第三批。
逐次单膝跪地,昂首挺胸朝向宁尘,右手锤击左胸口,字字沉声道,“少帅,我们真的……等你很久了!”
宁尘双手负后,静静低下头,目光柔和的扫过每一位衷心部众,心情感慨。
“我宁河图,也很久没大醉一场了,这次,你们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