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回过了头,半转的身子在看到容澈后静滞在那里。
「joe!」容澈僵硬地唤出他的名字。
他还是看不清他的脸,黯淡的灯光制造过多的阴影。
静静的空气里似乎能听到沈滞的呼吸。然后,那个人一步一步走过来,离他越来越近。
容澈握紧的手心一片湿热,但不及他心上的紧张,一瞬间,他忽然有点退缩,觉得自己没勇气面对他。
但心里激切的渴望,又让他的脚像生了根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终于看清了他,却忍不住的捂住自己的嘴,失声痛苦的低喊一声。
黯淡的光影里,他左颊暗红的伤痕很清晰,丑陋的疤痕烙在原本光洁俊朗的面颊上,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奇异的反差使他脸上的缺陷越显突兀,更显可怕。
容澈几乎站不住身子,心上的纠结拉扯让他窒息。
「为什麽你的脸……」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住他,语气迫切地问。
那个人看着他,神情上没有任何情绪,深邃眼睛淡淡的一瞥,陌生疏离,就仿佛……容澈是一个陌生人,他,不认识他!
他从容澈身边走过,那麽平淡的擦肩而过。
「钟昀!」容澈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
那人像是没有听到,依旧走着自己的路。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然后,容澈看到他与一个女人拥抱,像情人那样亲热的拥抱。
再然后,他什麽都看不清楚了,泪水模糊了他的眼,他突然只听到一阵阵嘈杂的人声。
「去个洗手间怎麽那麽久?」淩落见到慢慢走回的容澈,出声抱怨。
容澈神色木然地坐回座位上,没有回应。
插花的舞曲已经表演完毕,pub里又打上幽幽的灯光,而回荡在灯影朦胧间的是慵懒的jazz琴音。
「这个……也是他在弹吗?」容澈有些失神的问。
「谁?你说卡西莫多?」淩落轻笑,「这是裘柏,专弹jazz,他的爵士演奏能力也很惊人,迷幻的让人忘了身在何处。你今天运气不好,joe好像很早就走了,以前他总会弹上两场。」
「joe。」他轻唤着这个名。
「哦,这是卡西莫多的名字,我们都叫他joe,不会真叫他卡西莫多!」淩落有些好笑的看着容澈。
午夜时分,容澈挂断腾远打来的电话。
腾远一向是体贴的情人,当初自己深深迷恋他的时候,一直渴望得到他这样温柔的关切和呵护。但为什麽,现在得到了,却有些茫然呢?人是不是都这样,得不到最好?
他走到落地窗前,隔着冰冷的玻璃,静静的从二十一楼的高度,俯瞰这个城市的夜景。
他看了看时间,淩晨一点三十分。深吸一口气,周围静得有些死气沈沈。轻轻蹙眉,他转身打开了音响,广播节目女主持人温润的嗓音缓缓传出,拂走了一些让他不舒服的寂静。
容澈靠回冰冷的玻璃窗上,看着窗外闪烁的绚烂霓彩,温柔的歌声似有若无的飘进耳里。
思绪回到了那被他封闭的从前。
「送你的,冬天的时候戴吧。」钟昀笑着在他面前晃了晃新买的手套,像个孩子。
「冬天?我不喜欢累赘的东西!」容澈皱眉,他一向不怕冷,不喜欢在冬天穿得太臃肿,手套也很少戴。
「冬天很冷啊,我怕冷呢!戴上吧,不是累赘,很暖和的。」钟昀还是温柔的说。
容澈终于伸手接过,「粉红色的?」
「很漂亮吧?」钟昀孩子气地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
「我不喜欢粉红色。」容澈故意找他麻烦,在这个人面前,他总是随意任性,这是他在别人面前做不到的。
「我喜欢啊!」钟昀毫不动气,「粉红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你喜欢粉红色?」容澈有些吃惊,他一直以为他喜欢的会是黑、白、灰这样的颜色,因为他的衣服都是这些颜色。
「不行吗?粉红色很温馨啊,男生不可以喜欢粉红色吗?」钟昀笑得有些狡猾。
「好啊,下次我买件粉红色的上衣给你穿,你就给我穿上!」容澈瞪他。
「只要你买,我一定穿给你看!」钟昀笑着承诺,朝他摆摆手。
广播节目切入广告,一阵喧闹声响彻室内,容澈回过神,手无意识地摸上脸颊,不知何时那竟已湿润一片。
他拿起电话,拨给从前的助理晓衣。
铃声响了很久,久到连他都想要挂上电话的时候,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终于传过来。
「喂?」晓衣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
「晓衣,是我,容澈。」
「嗯……」对方依旧含糊的应了一声,两秒钟的沈默之后,一阵惊讶的喊叫刺入了容澈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