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宅子,一站到门口就觉得不太对劲。抬头看了眼宅子上的天空,泛着微微红光,心里瞬间有了底。
又来了。
果然,推门进去,那人一身白衣,正在桌前坐着,点了油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然喝着。
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见南风来了,崇燚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出去害人了?
“是啊~”坐到崇燚身旁,南风伸手拿茶壶,却被崇燚一把夺去。他正准备发火,谁知崇燚却给他把杯子倒满。
神君大人如此,可是要折煞我啊。
“反正你也没什么可以折煞的了。”
“神君说笑了。”
“本君今天来,可不是和你贫嘴来了。”
南风不屑,说怎么,又是来要心锁?
崇燚看他,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柔情似水。
他说,我是想你了。
“哈?”这回南风真的呆住了。
这玩笑我已经开过很多次了,神君大人您说出来可一点都不好笑了。
崇燚眼眸半阖,他嘴角微笑,说本君还没有无聊到那种地步。
“我去过天涯海角了。”
他话一至此,南风也知道了他的意思,正想着怎么将心锁的事情糊弄过去,就听崇燚说,我帮你。
诶?
“我帮你。”他声音不大,又重复一遍,“我帮你还你弟弟一颗心。”
“神君大人,就算是谎话,也得让人信服。”
“本君没说谎。”
“那神君为何要帮我?”
“本君喜欢。”
“喜欢?”南风话中带刺,说神君是喜欢什么?
是喜欢管闲事还是喜欢看笑话?
崇燚忽忽不乐,眉心都要皱一块去了。他看向南风,想要说什么,开了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只得凄惨一笑。
唉,我果然,还不够资格。
他突然话锋一转,说之前你折的几枝桃花,我已经种在了天外天,只是人间事物,不知能不能活。
南风也蓦地看了他许久,清冷习惯的眼角带上些不知名的感情。他转过头不看崇燚,只是冷冷说道,那玩意没什么讨人欢心的,神君大人留着作甚。
“不讨别人欢心,但是讨本君欢心。”崇燚起身,说本君走了,你也早些休息。
他走出去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和南风说,人间往事,众多烦恼,本君知你放不下,我说过,我不会强迫你。
还有,我说帮你,是真心。
南风不看他。
他无奈摇头,拂手灭了灯。只听“吱呀”一声,他人已离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过了一会,传来声音——南风端起崇燚给他倒的那杯水,思索了片刻,又把被子放下。
他不禁苦笑——南风啊南风,你生而为人,人家说你有心却不懂情爱;死而为鬼,人家问你何时能真心待人。
我已无心,又何来真心?
可是……
可是那日百花夜游,他手执花灯,替我猜谜;洞房花烛,他掀起盖头,与我柔情;河边小歇,他肺腑之言,教我了清……崇燚啊崇燚,你真是精明,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扣住我的思绪。
如你所说,我幻鬼早已没什么可折煞的了,你何必让我欠你?
我没得还,也还不起。
窗外有碎碎点点的声音,是落了雨。窗户开着,潲进来的雨打湿了桌子上的几本书,但是南风没有管它们。
这一夜,他只是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一年四季,交替变换,对人来说漫长,对鬼魅来说,却是一晃的事情。
南风再次来到翠竹居的时候已是冬天。雪落了满地,翠竹居的池面上结了一层冰,干净透明,能看见水里的金红鲤鱼。
南风笑道,你这鬼医,什么时候养起来人间的活物了?
望舒瞥了他一样,说还不是你那位赤焰神君毁了我一池子鱼灵!
“哦?”还未等南风细问,就听得后面一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