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广陵宫已是夜幕降临之时,在陪慧妃用完晚膳后,为保险起见,高珩还是差人请来太医替程金枝察看撞伤的膝盖。
而前来看诊的,正巧是上次在正和宫协助高珩一同揭穿张和庸的那位出身于医药世家的年轻太医,贺荃。
“回殿下,王妃的膝盖因为遭受到硬物撞击,以致血块凝结,表皮红肿,不过并未伤及筋骨,只要少些走动,再敷上这种散瘀止血的药膏,修养两日便可痊愈,请殿下不用担心。”
贺荃恭敬地说着,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一瓶金创药递给一旁的侍女碧落。
“至于王妃之前突然晕倒,也是因为精神长期处于紧张状态,气虚体弱,过度受惊所致,只要按时服下微臣所开的补药,放松心情,假以时日便可恢复如初。”
“殿下,我都说了我没那么娇贵,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不用让张太医特地跑这一趟,兴许人家正在吃饭呢。”
程金枝将裙子捋平,揉着受伤的膝盖,见面前的贺荃容貌清朗,彬彬有礼,又得知当初指证赵皇后的恶行时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自然也就待他客气了许多。
“殿下对王妃关怀备至,自然事事体贴入微。”贺荃说着下意识地看了高珩一眼,“况且微臣作为太医,行医问诊本就是微臣的份内之事,承蒙王妃体恤,微臣感激不尽。”
“那就有劳贺太医了。”高珩微微颔首,神色平和道,“对了,上次的事,本王还没有向张太医致谢,若不是有张太医从旁协助,恐怕也不能如此顺利地拆穿张和庸的谎话。”
“张大人一时糊涂犯下欺君大罪,本就不为陛下所容,幸得王妃此刻已经安然无恙,微臣也只是略尽绵力,好不再让他助纣为虐,殿下言重了。”
“一时糊涂?”高珩放下茶盏眼波流转,“他应该不是一时糊涂吧。”
而贺荃闻言,眸子稍稍闪烁了两下,似乎在迟疑些什么,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殿下,既然微臣今日正好来广陵宫替王妃看诊,那有几句话,微臣斗胆想告知殿下。”
“贺太医不必如此拘谨。”高珩眉睫方动,屏退了闲杂人等,继而看向贺荃,“有话请讲。”
“是。”贺荃沉吟片呃,抬眼正色道,“虽然整个太医院都知道张大人不喜欢微臣,我们之间素来不和,殿下可能会觉得微臣这些话像是在落井下石,但是张太医和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殿下想必应该早就有所察觉。”
“从这番话中听来,贺太医对张太医和母后之间的一举一动,好像也了解不少。”
高珩看着面前神态有些古怪的贺荃,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可心里却在暗暗揣测着他的意图。
在他看来,这个看似只钻研医术药理的太医院太医,似乎还动了一点别的心思。
“不瞒殿下所说,毕竟也是同僚一场,微臣昨日曾去刑部天牢探望过张太医,没想到却正巧碰上他要服毒自尽,幸好被微臣拦了下来,这才没能猝死在狱中。”
“贺太医还真是赶巧了。”高珩淡淡一哂,“只是张和庸他既然敢连同当朝皇后陷害妃嫔,欺瞒父皇,就算死罪可免,也免不了发放到边疆为奴,一时想不开了断残生,也并不奇怪。”
高珩明面上虽然说的漫不经心,可私下里当然知道张和庸之所以肯服毒自尽,多半是因为赵皇后以什么重要的东西加以威胁,他是迫于无奈,才会选择放弃自己的性命。
可是贺荃这个人他极少接触,也不知是敌是友,当着他的面,自己终归要有所警惕和保留,此刻也只能在言语之间加以试探,却不能太过着急地开门见山。
“燕王殿下所言确实合情合理,但是殿下一向才智过人,难道真的也觉得,张太医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放弃生机的?”
高珩前倾身子,剑眉微挑:“不然贺太医觉得,还有什么原因?”
贺荃见高珩言辞之间皆是试探之意,不吐露半分真实的想法,知道他对自己不加信任,于是不再故弄玄虚,直接脱口而出道:“殿下难道没有怀疑过,这是皇后娘娘想要杀人灭口吗?”
贺荃说完,有些紧张地抬头看了高珩一眼,见他面色沉寂,眼眸深邃,微颤了两下眼皮。
“杀人灭口,嗯,确实有这个可能。”高珩故作认真地思索着点头道,“如果他还知道母后一些其他不可见光之事,母后为了保全自身,自然会对他下手。”
“既然如此,微臣的意思是……”贺荃轻抿唇角,容色严肃道,“如果殿下能对张太医这颗棋子加以利用,那皇后娘娘的日子,想来会更加不能安生。”
听着贺荃这番不加修饰的透彻之言,高珩心中已经对他的投诚之心洞悉一二,默然半晌,嘴角划过一丝浅淡又稍显冰冷的笑容,满含深意地道出了一句。
“看来贺太医除了治病救人的悬壶济世之心以外,心中似乎还有其他更大的理想和抱负。”
“微臣只是一介小小太医,悬壶济世之心确有,但除此之外皆是个人心意所致,实在谈不上什么理想抱负。”贺荃匆忙解释,整个人突然显得有些紧张,“微臣仰慕燕王殿下已久,可因为从前和殿下鲜少交集,一直不敢冒然唐突,只是今日趁此机会,才敢斗胆进言,殿下若是觉得微臣心有异念,动机不纯,微臣往后一定谨言慎行,不会再在殿下面前多说一句。”
“贺太医多虑了,本王不是这个意思。”高珩的神情依旧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