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抓住我受伤的手肘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安得蒙突然抱紧我的腰,说:“艾伦,你的眼睛很美。”

我只觉得剧痛从右手袭来,几乎站不稳。要不是安得蒙从背后支撑我,我早就倒在了地板上。

他的声音穿过痛感,显得不真实:“手肘复位了,短期不能用。”

我勉强拉亮昏黄的吊灯。房东太太已经睡了,前厅空空旷旷的。我痛得没有力气,拉过墙角垫着过时花样靠垫的椅子,伸开腿坐下,然后指了指旁边,示意安得蒙坐。

安得蒙却只是斜靠在门框上,并不进来。他穿着黑色外套,背后是黑沉沉的夜晚,浑身都在滴水,就像是故事书里突然造访的魔鬼。

他问我:“艾伦,你答应等我的,是吧?”

我没有回答他。

他就一直站在那里,既不离开,也不进来。

安得蒙就站在光明和黑暗的边缘上死神,向我发出邀请。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认真的表情,那种表情让我差点以为他在痛苦。

如果主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真正了解安得蒙,和整个故事的真相,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等他。即使大海干枯,岩石腐烂,我也会留在这里,一直等待战争结束。

可是那时我并不知道他做出这个承诺所付出的代价,我只记起他和林顿并肩走向停在图书馆外的轿车,他的笑容像三月的阳光一样美好。

我脱下湿漉漉的大衣挂在衣帽架上,说:“亲爱的,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你在开玩笑,艾伦。”

灯光在安得蒙高挺的鼻梁边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清秀的脸庞被雨淋过以后惨白惨白的,看得我有点心痛。我让自己尽量显得温柔:“阿诺德——你的心理医生干的很不错。亲爱的,我已经分手了。”

他还是固执的站在门边,一动也不动。在我转身上楼梯的时候他才说,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如果我道歉呢?”

我叹了口气:“没用。”

我把房间里的壁炉火烧旺,换上干燥衣服,就着热水吞了一片阿司匹林。刚接上的胳膊隐隐作痛,我就着炉火看了一会儿《叶芝诗选》。

书是和安得蒙在一起时他送给我的,漂亮的花体字,扉页上用蓝墨水写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我不太理解安得蒙的品位,还有他一书架的厚封皮精装书,每本作者都死了至少一百年。我从不读诗,但是他坚持把这本书送给我。

第一首是《当年华已逝》

当你年华已逝,头发花白/睡意沉沉,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

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爱过你的容貌,以虚伪或是真情/惟独一人爱你那朝圣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声音,房间里只听见炉火的噼啪声和窗外的雨声。我以为安得蒙已经离开了,就拿着书下楼锁门。可是他竟然还在那里,固执的站在门廊下,隔着前厅安静的看着我。


状态提示: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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