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高贵优雅的赵公子毫无形象地坐在墓碑旁,把自己精心挑选的一束雏菊花轻轻放在地上,眼中的哀伤几乎掩藏不住。这个男孩在那个繁花似锦的春天永远离开了,他却再也没能从那个初春与他相遇的记忆中走出去过。
在这个男孩眼中,他只是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当他宛若精灵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的那一刻,便再也没能从他的心里离开过。
那时,他把他当成了一个女孩,对他一见钟情。那个男孩宛若嘲笑他的愚蠢一般露出狡猾的笑容,朝他身后的顾祁喊了一声“哥哥”,那时候他一向聪明的大脑空白了整整一分钟。
生平第一次心动却错付了对象,他该生气的,可是他做不到,这个男孩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好像不论他作出怎样恶劣的事,都应该得到原谅,似乎对他发怒,就是一种罪过。
握上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时,他感觉到来自顾祁的强大恶意,但是他固执着不肯放手,哪怕多一秒也好,那是头一次他对某样事物产生了如此强烈依恋。
那个男孩没有察觉到他复杂的心绪,反而朝他展颜微笑,他说:“日后请多指教,禹浩哥。”
直到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再也放不下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那个男孩愿意对他笑,愿意唤他一声“禹浩哥”,愿意陪在他身边,他甚至愿意放弃一切,哪怕与全世界对抗,也在所不惜。
在所有人眼中完美无瑕的高贵王子赵禹浩,竟然会沦落为一个猥琐变态的跟踪狂和偷窥狂,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但是他却真的去做了。
每天跟踪那个男孩上下学,看着他小心翼翼牵着自己哥哥的手,偷偷露出幸福的微笑;看着他用羞涩却满含爱慕的眼光,悄悄看着那个对他宠溺无度的兄长;绝大多数时候,他的眼神是哀伤的,带着难以言喻的灰暗,好似看不到希望。
他知道原因,爱上一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兄长,这种不_伦之恋并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何况他只是一个单纯的青涩的十六岁的男孩。
这个男孩,选择了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没人能替他走,只有他自己独自成行,哪怕被利刺割得伤痕累累,也不愿退缩。倔强,固执,却又惑人心魄。
他多想对他说,既然这么辛苦就放弃吧,别再把目光停留在那一个人身上了,回头看看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舍弃一起,只为换你的笑容。可是他不能,那个男孩敏感而脆弱,比之陶瓷娃娃还要精贵,不能戳破他坚硬的外壳,否则他的世界会坍塌,他的灵魂会破碎,这就是他爱着的男孩,他知道的。
后来,他没有再去关注他,那个男孩的爱太过绝望,哪怕只是看着,已经让他觉得难以忍受,深陷其中的男孩是怎样的痛苦,他难以相象。
他需要让自己走出那个名为顾远的迷宫,不再荒唐下去。
遇到邱米米是一个意外,她是一个善良坚强的女孩,虽然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不可理喻,圣母过了头,但是她纯真的眼神和那个他放不下的男孩有些许相似,所以他放任了她接近自己,任由她肆无忌惮地闯进自己的世界,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期盼着这个女孩,能把他从那个男孩的魔咒中解救出来的。
可是邱米米没有成功,越是相处下去,他越是清晰的感觉到她与他所爱的那个男孩的不同。
后来,顾远永远离开了,他的爱情也随着那个男孩的离去彻底死去了,他再也做不到逢场作戏,再也做不到强作欢笑,他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因为他没有那个立场,没有那个资格。
——他们只是陌生人。
樊远落葬那天他也参加了,作为顾祁的朋友,他站在人群里,看着顾祁捧着顾远的骨灰,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好像已经没有了身为人的感情。
顾先生和顾太太捧着顾远的遗照,哭成了泪人,赵禹浩的视线划过照片上男孩浅淡的笑脸,忽然眼睛一阵酸涩,一直干涩的眼眶竟然留下了眼泪,他失措惊愕了片刻,最后却是痛哭失声。
后来俞家的小少爷出现在葬礼上,他穿着病号服,后面跟着一群医生护士,大概是从医院逃出来的,他像个疯子一样冲过去要抢夺顾远的骨灰,被顾祁一个耳光打懵了。
赵禹浩恍恍惚惚间听到顾祁只说了一句话。
“是谁害死了小远,难道你不知道吗。”
然后俞凯就跪倒在地,疯狂地把头往地上撞,额头上一片血肉模糊,他却不管不顾,口中不住地说着什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