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咖啡色的信封边上,那只硬粘上去的羽毛闪着墨绿的幽幽的光,从某个角度看,羽毛尾部的花纹,有点像鸟儿的眼睛,正虎视眈眈盯着她。她不由嘴角轻扬,抽出了里面白色的信纸,只有一页,一看字迹,刚毅中带点行草,明显是一个男孩的笔迹:
张文君同学你好:
自见君后,惊为天人;君如骄阳,照我心扉;
独倚楼台,对酒当歌;衣袋渐宽,为伊憔悴;
辗转难眠,以词明志,见词如晤,望君不弃:
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朝阳居士
张文君知道这首《青玉案》出自辛弃疾的词,名曰“元夕”。语文课本里是没有的,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她从厂图书馆借了一本《宋词精选》,翻阅到辛弃疾部分的时候,这首词于她而言是一见倾心,原本她喜爱的词人是李清照、李煜、柳永、欧阳修这类偏风花雪夜的,辛弃疾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属于“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那个豪放派爱国词人形象,不曾想也有这样的婉约与孤独的作品,她尤其中意最后一句,那热闹中的孤寂,繁华后的清冷,都能从字里行间感应出来。看起来这个小子,还是有点文学功底,能挑选这样的词来表述心意,张文君倒是有点心有戚戚,只不过,这个朝阳居士,又是姓字名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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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张文君,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她正在沉思琢磨,冷不丁一个熟悉的带着些许嗔怒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吓得她浑身一抖,下意识把双手背在身后,定睛一看,原来是班主任刘文峰。
他今天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深色夹克外套,下身穿着黑色的长裤,手里拿着似乎是课本和一些教具,他双手的手臂上竟然带着浅色的袖套,那副模样有点像开水房里烧水的---大叔,他身板挺直,面色严肃,明明年纪不大却显出一副深沉老气的神态,这种感觉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不过,张文君此刻还顾不上这些,她脸上少有的露出了慌张,如果仔细看,她短发下的耳根已经潮红,她的双手在身后快速把信封和信纸揉成一团,那个可恶的鸡毛是怎么回事?那么坚强不屈地怎么也拗不断。
“哦,刘—刘老师,是你啊,我-----我在这儿----背单词,对,背单词---这儿不是清静吗!”张文君眼睛往右边看,右手似乎不经意往裤子口袋里放,有点掩耳盗铃般地吞吞吐吐。
“背单词?”刘文峰口气里有明显的不信任和鄙夷,刚刚见的时候还倚着墙根,盯着一张纸若有所思地呆笑着,哪里像是背单词的样子,把别人当三岁小孩骗呢,谁信啊?
张文君低下了头,缓缓迎着刘文峰的方向,好像吸了口气般抬起头来,习惯性拨了下额头前的刘海:“刘老师,我的确是在背单词,我发现这里既明亮又清静,特别适合背单词。”女孩已经恢复了镇静,她脸上又露出那副招牌式的微笑,轻松发问:“刘老师,你这个时间,在这是?”
“哦,明天早上是你们的物理实验课,我提前来准备一下。”像是急于澄清什么,刘文峰果然不知觉被带入了她的话题。
“哦,难怪呢,”张文君盯着刘文峰的袖套忍俊不禁,不动声色开始反击:“刘老师,我建议您,---如果不是正在进行劳动,不需要早早就进入准备状态,否则,容易让你提前进入大叔行列,这多不划算啊。”还没等刘文峰反应过来,她借机错过班主任的身体,快速往教学楼的方向开始起跑:“时间差不多了,晚自习要开始了,刘老师,再见。”那个见字还在空气中飘荡,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蒙蒙夜色中。
“提前进入大叔行列…”刘文峰盯着自己的袖套,这副袖套大学时候就开始用了,是有点旧了,每次做实验的时候为了防止袖口弄脏洗起来麻烦,他都会套上袖套,这个会显得难看、老气吗?以前从没有人告诉过他啊?等等!他不是要追问她在干什么的吗?他明明感觉这个丫头今天有点鬼鬼祟祟的,怎么又转回他身上了,什么大叔行列,敢情是这丫头放的烟幕弹吧,刘文峰不由有些气恼,回头一看,发现地上有一个黑黑的诡异反光的东西,走近细瞧,原来是一支墨绿色的鸡毛,奇怪,这儿怎么会有鸡毛呢?刘文峰扯下手臂上的袖套,转身走向二楼的物理实验室。
张文君进入教室的时候,心脏还在不正常的砰砰直跳,晚自习的铃声还没有响,教室里已经七七八八坐满了三班的同学,同桌刘燕燕还没有到,她把揉成一团的信封信纸从右边裤袋里快速塞进了课桌的角落里,尽量自然拿出笔盒和数学练习册,脑海里开始翻腾之前没有想过的重要问题:这封鸡毛信从字体上看不是三班人的字体,究竟是谁他迟早会冒出来的,关键是谁放在她课桌里的?应该是三班的人,有人看见吗?
她环视自己的周围,强迫自己冷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