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阳阻止不及,这一杯酒又直接进了史云桥的喉咙。
“行了!”王明阳压住他的手,“云桥,你非要这样对我吗?”
“明阳,你一直十分尊重我,我很清楚,”史云桥看着他,眼珠子漆黑明亮,王明阳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伤心的,带着点恐慌的,“我拿你当朋友,真心的。”
王明阳颤着声音问,“如果我不呢?”
史云桥推开他的手,第三杯一口气灌下去,“这杯,是谢谢你对我的心意,我却不能回应你。”
王明阳拉过他的手,“云桥,我是真心中意你。你给我一个机会。”
史云桥只摇摇头,“对不起,明阳。”
王明阳只觉得心脏闷痛,史云桥不回避不躲闪,迎面给了他一个直球。告诉他,只能接受,别无他法。哪怕会被打断手骨,也只能忍痛。他站起来想离席,也没有了往常的涵养,连声再见也没说,直接跑了。到了门口,想起来史云桥还一个人在包厢里,赶紧给景万里打电话,请他来救场。
第六章 互信
景万里接到电话,赶到地方的时候,王明阳已经离开了。入到包间,史云桥一个人趴在桌子上。他给王明阳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到了,又得知王明阳没有酒驾回去才算放心。
“史sir?云桥?”
史云桥一点反应也没有,是醉得厉害了。但是他酒品很好,不吵不闹,只安静地睡着。他知道史云桥的住处,却在摁电梯的时候犯了难。他不知道史云桥住在第几户。
景万里拽着他的胳膊换了个边,伸手艰难地在口袋里掏电话。史云桥喝了酒本来就死沉,还脚发软的直往下坠。景万里一路实在费了不少力气,额头都有点冒汗,眼看史云桥的胳膊又开始往下掉,他赶紧一把捞住,把人摁在自己怀里。喝醉的人,头就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间的热气往他耳边吹。景万里半边身体起了一层鸡皮。
景万里好不容易问到房间号,到了楼上,看到防盗门忍不住按了按额角。暗念一声,sorry,史sir我不是故意想冒犯你。手伸到史云桥的裤子口袋里找钥匙。
“别碰我。”
“我特么说了别碰我!你特么谁啊你!”
怀里的人突然发了疯,用力推了景万里一把,景万里尚能稳住自己,史云桥自己一个醉鬼,脚下虚浮反而被反作用力推得后退几步,后脑勺撞在墙上。咚得一声,吓景万里一跳。
“史sir,史云桥?我是景万里。”
史云桥抱头蹲在地上,景万里不知道是不是撞得狠了。轻轻地推了他手臂一下。没有反应,景万里再一看,是又已经睡过去了。
这次钥匙掏的很顺利,把史云桥放在床上,景万里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他帮忙把史云桥身体放直,免得因为蜷着身体呕吐,又挑好空调温度,盖好被子。倒杯水在床头。
刚想离开,后面史云桥声音传过来,懒懒的,“你要走?”
景万里回头,发现史云桥已经坐起来,两只眼睛盯着他,又重复一遍,“你要走?”
景万里道,“史sir,你醒了就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你真的要走了?说也不说一声,就这样走了?”
景万里看到那双下垂眼簌簌地掉眼泪,才知道他还醉着。是认错人了。史云桥和史彦山长得不像,哭起来的架势倒是一模一样。枯坐着,一只手捂着眼睛,哭得声嘶力竭。
景万里想,如今明仔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家里这样哭着。他实在不能这样走,只怕史云桥更要发疯。只好说,“我去卫生间给你拿毛巾的。”
景万里随便拧了一条沾了水递给史云桥,史云桥还是只顾着哭,根本不抬头看他。他在床边坐下,拉住史云桥的手,把毛巾放在他手里,“擦一下吧。”
史云桥很听话,起码很听他以为的那个人的话,把毛巾敷在自己的眼睛上,委委屈屈地说,“如果不是我醒了,你肯定又要走了。”
景万里觉得看史云桥也失礼,四处张望也失礼,只好一直盯着床头柜上的小灯看,旁边有个相框倒了,他顺手扶起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无意得知了别人的一个巨大秘密。相框里是一张男人的照片。黑白的。遗照。
景万里叹口气,轻声说,“我也不能一直陪你。”
景万里又把相框重新放倒在原来的位置上。史云桥因为哭得脱力,已经睡过去。整个人蜷在床上,一只手里还握着毛巾。即使闭着眼睛,眼泪也还是从眼角一直滑到发际线,消失在黑黑的头发里。景万里拿着毛巾重新洗了一把,轻轻的覆盖在史云桥的已经出现红肿的眼睛上。
史云桥做了个梦。时间又回到好多年前。那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少年。不爱读书,只成天在外面鬼混。染五颜六色的头发,大半夜的穿着都是铆钉的衣服跟别人勾肩搭背的坐在路边栏杆上抽烟,有女孩子路过就对别人吹口哨,有深夜下班的白领一族,就把啤酒瓶子砸碎在别人脚边,看别人仓惶逃走,他们一群人就哈哈大笑。
然后又看到那人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原本虚张声势的一群人,看真的出了事一哄而散。冬天的b城非常冷,到了夜里路上已经看不到人影。只有路灯孤单伫立。寒冷,凄凉,悲沧。史云桥看到自己跪在地上,那个人的血迹蜿蜒,慢慢流到他弯起的膝盖下。
那个人说话,呼出的气体遇到冷空气变成白雾,蒸腾在天空里。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