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下咽喉,顿时一股清凉的之意贯穿四肢百骸,好似尝了一口峰巅的白雪,不似寒冰的冷意,也不似泉水的清冽,带着孤寂之后的冲淡。它冲涤着身心里的万念,欢喜悲忧俱沉寂了下来,心境也有了变化。这杯酒竟有安心凝神之效,令灵台清明心绪安宁。张元宗阖眼回味,喃喃道:“绝,绝,绝。”
半晌后,圆脸孩子又取出青铜酒杯,斟了青铜壶中的酒,每人却只斟了半杯酒。云峥道:“这最后的这杯酒名叫忘情。”青铜酒杯中酒色清亮味芳醇,无邪杂气味,虽不知其奇在何处,倒也算是酒中上品。
饮之,舌头搅动,酒气顿时从鼻腔泻出,酒味最初微甘,接着转为微苦,这甘苦来回转换,好似人生沉浮,生之五味皆在这半杯酒中。恍然间,张元宗陷入半醉半醒之间,面容淡然,而眼神迷离。
这半杯酒似乎让心都醉了,思虑变得模糊迟钝起来,然而却又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清晰和模糊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合二为一。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清醒着,只觉得忧虑全消,心无挂碍,飘然如仙。
那孩子见状,又为三人斟了半杯忘情,张元宗持杯入口,顿时又清醒过来,竟怔住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这忘情酒真乃酒中极品,万金难求,其中妙处真是无法用言语诉说,他虽不是酒中行家,却也为之神魂颠倒。
喜极而泣,或怒极反笑,都说的是物极必反的道理,欢喜到极致处也会产生悲伤的情绪。此时,张元宗正是如此,他久久沉溺之后,叹了一口气,道:“这四种酒,得之一种已是福缘深厚,没想到你却得到四种,特别是这忘情,可谓稀世之珍。”
云峥道:“一线吼、暗香浮影、岭上雪,整个武林也只有两人能够酿造,而忘情已成绝响,若那两位酒中仙都不能钻研出配方,这种美酒今后再也喝不到了。”张元宗露出无奈之色,摇头道:“我现在真的有些后悔喝这些酒了,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你所求之事,只怕我真是难以拒绝。”
云峥闻言笑道:“大哥后悔也来不及了,还不如将这些酒都喝了,也才对得起自己的后悔。”张元宗摆手道:“慢着,先说说你所求之事,酒再喝不迟,忘情如此厉害,可不能让你算计了我。”云峥大笑过后,正经道:“我想大哥收这孩子为徒。”
张元宗闻言一怔,细细打量那个孩子,若是闭上那双大眼,圆脸显得可爱憨厚,极是讨人喜爱,而一旦睁开双眼,眸子清澈明亮,灵气逼人,直觉这孩子天真无邪,心无微尘。他低头静立一旁,若不细察,发现不了他的余光若有若无瞟向他,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张元宗好奇问道:“他是你兄弟?”云峥摇头道:“不是。”张元宗又道:“他是你晚辈?”云峥还是摇头道:“不是。”张元宗抚掌道:“这倒奇了。”云峥一本正经道:“他是一个孤儿,我无暇教导他,又不想浪费了他的天资,思来想去还是大哥最为合适。”
张元宗沉吟半晌,方道:“你不知道龙门的规矩,这事你算是白白浪费好酒了。”云峥眉头一皱疑惑道:“大哥但说无妨。”张元宗静声道:“龙门在收徒一事上,极为谨慎严苛,更有七十二条门规详细列出了收徒的条件,缺一不可。”
云峥闻言顿时目瞪口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张元宗接着道:“而且我现在还没有收徒的资格,也许这一生都不会有。”云峥更是一惊,张元宗若不是太过年轻,称一声武学宗师也不为过,却未想到他却没有收徒资格,若是说出去,不知要羞煞多少师父了。话既然已说到这份上,他也不便强求,只好遗憾地呆坐一旁,张口无言。
忽然那孩子皱着小眉头,抬头坚定道:“我可以等,等公子有资格收徒,而我也符合条件的时候,再拜师不迟。”几人闻言俱是一奇,张元宗盯了他半晌,然后问道:“若拜你身旁这位云公子为师,必定受益无穷,为何还要舍近求远?”
孩子不答反问道:“公子幼时,只怕三流人物也能做公子师父,而如今心中可曾侥幸遇到了现在的师父?”张元宗一愣,转而问道:“拜云公子为师父,你将来也会像我一样,心中侥幸得遇良师。青出于蓝,也指日可待。”
云峥抱怨道:“大哥,我就如此不济么,这么容易就被徒弟踩在脚下。”张元宗笑道:“不如此怎么对的起这位小兄弟的资质。”然后他回看那孩子,等待他的答案。孩子沉默片刻,镇静道:“因为我是孤儿。”
张元宗不由为这孩子的聪慧啧啧称奇,他竟能够看透问题的关键。云家毕竟不同于门派,乃是依靠血脉维系的家族,无血缘关系或旁系的人只会处在云家边缘的位置。他一个孤儿,怎可能处于云家核心,特别是拜云大公子这位未来的掌门为师,这无疑是违反了家族的传统。
云峥闻言尴尬一笑,向孩子头上轻拍了一下,佯怒道:“你这臭小子!”张元宗微微思量,道:“你先跟在我身边,不过我暂时不会教你我师门的武学。”孩子眼中喜色一现,忙跪拜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张元宗一顿,忙道:“我并未收你为徒,你称呼我为师父,是害我违反门规。”孩子煞有介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