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过后,余小双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多数时候她都睡不着,因为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然后无助又绝望的感觉会瞬间充斥她的四肢百骸。她抱着臂,窝在床角,虽然觉得冷,却没有力气把被子抓过来,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浮在海里的舟,随风不知在飘向什么地方。
有时候实在困得不行了,她才能稍微眯一会儿,痛苦的是,她入眠后会反复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孩子说要玩捉迷藏,于是躲进了一个很窄小的小木箱里,等了好半天却没有人来找,孩子觉得奇怪,然后悄悄地从缝隙里偷看了一下,结果却看见男人和女人被人捂住了嘴,呜呜叫着,没多久便双双倒在了血泊中。女人歪着头,望着小木箱里的她,眼睛渐渐变得迷离,最后再无一丝光亮。
孩子当时便吓傻了,看着那个拿着刀的陌生人逐渐向她走过来,不知该怎么办,此时,似乎有人喊了一声什么,那人朝外看了一眼,便跑走了。
余小双每次都会默默地想,为什么那个陌生人不把那个孩子一起杀了,明明只要动作快一点就好,如果把孩子独独留在世上,她怎么能承受这样的结果……
这样一想,那个把陌生人吓走的声音便变得尤为讨厌,所有喧闹的声音,都变得很讨厌。
包括敲门声。
余小双正睡得朦朦胧胧时,耳边似乎响起了连绵不绝的敲门声,她皱着眉,缓缓抬起头,想等敲门声消失后再继续睡,可等了好一会儿,敲门声都不见停。
“余小双,我回来了,你开门。”口吻不容拒绝。
她觉得声音熟悉,下意识地要去开门,脚却麻得令她动弹不得,只好呆呆地坐在原地。
“你知道我有钥匙,快开门。”
她浑身无力,连开口说话都很困难,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我没力气了……”
林逍南听不见她说话,刚要继续敲门,屋外的考拉便突然耳朵竖起,然后趴在门上挠来挠去,很显然猫听见了。他看到考拉的反应,以为余小双关在屋里出了什么事,从抽屉里找出扳手,使劲砸了几下门,砸得手都酸了,门才漏出个洞,他伸手进去把门锁开开,冲进去后,见到余小双窝安然无恙,他悬到喉口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
他一下飞机就疯了一样往家里赶,一回家就看到她房门紧锁,为了不刺激到她,他还忍着火气敲了好久的门,好声好气地一直劝她开门,如果他真的有钥匙,早就开门把她揪出来了。
林逍南本以为,见到她时他会劈头盖脸地把她大骂一顿,但当血色全无神情木讷的她出现在他视线里时,似乎所有的怒火都烟消云散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平安就好。
他把扳手扔到一边,走过去,只稍稍靠近了一点,余小双便害怕地躲开。这熟悉的场景,不禁让他想起三年前,独自坐在公园长椅上的她,流着泪,不言不语也不让人接近,像只受伤的小兽。
“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没有……”
“让我看看。”说完他便靠过去,但余小双还是排斥,他不是有耐心的人,见她躲了好几回后便强硬地拉过她的手臂,这才发现她身上简直像进了冰窖一样冷。
他急了,将被子拿过来紧紧地裹住她,她挣扎了一会儿,见徒劳无功便安静下来了。他把屋里的空调暖气开到最大,加湿,见她渐渐有些回温后,出去放了洗澡水,继续强硬地抱她出了房间。
林逍南在浴缸边试水温,慢慢调整到最舒服的温度,余小双则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
“好了,你去洗洗,我去做吃的。”说完他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觉得不放心,又回过头来问:“你身体虚,需不需要我帮你洗?”说得那叫一个坦荡自如。
余小双迅速地拉上了浴帘。
她动作很慢,坐在浴缸里洗了好久,想出来时发现脚还是使不上劲。她摸着自己的小腿,有点肿,揉捏了好久都没消下去。她突然有一丝害怕,她该不会压到了什么神经了?
恰好林逍南过来问她洗好了没有,她低声应道:“……好了。”
“怎么还不出来?”
她很老实,“……逍南,我脚动不了了。”
下一秒,林逍南便拉开了浴帘,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他的脸在水雾下有些模糊,她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尴尬。
林逍南的手伸进了水里,将浑身赤.裸的她从浴缸里抱出来,然后迅速地扯过一边的浴袍将她包起来,径直走向沙发。余小双难免抗拒和羞臊,但见到他身上还穿着衬衫和西裤,袖子挽了起来,扣子也解了几个,猜想他大概是一回来就为她忙前忙后,所以才一直没时间换衣服,心里的别扭便减轻了许多。
林逍南把余小双放到沙发上后,拉过她的小腿看了看,眉头紧锁。“你很久没动了,所以血液循环不太通畅。”
“哦……”
他气笑了,“哦什么?如果下肢有深静脉血栓,你知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余小双埋首,“我知道,坏死,截肢……”然后跟谭真真一样,一辈子依靠轮椅,拐杖,和假肢。
林逍南看了她半晌,虽然生气,看到她这样却怎么也凶不起来。“除了不能动,还有没有别的感觉?痛不痛?”
余小双摇头。
他叹着气,算了。他把锅里煮好的面盛出来端到她跟前,“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