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也并不需要他回答。
因为燕王世子是个哑巴,这是整个大岚都知道的事情。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人。”男人的嗓音并不低沉,而是平静无澜的冷清,与他时不时延笑的唇角十分不符,在这时却出奇的可靠。
少年动了动肩头,仿佛听见了了不得的事情。他黑白分明的眸落在男人的下颔上,被那里白皙的色泽晃花了眼。再向上移,从直挺的鼻,落在了男人狭长幽深的眸。
阎王微微俯身,眸子牢牢盯在他脸上,将他面容看的清清楚楚,唇角终于不明意的露出笑,让人生冷。
“你是小阎王,我们有缘分。”
洪兴五十八年秋,平王拥兵而反,自藩地山阴荔河横跨大岚,战火四燎。洪兴五十九年春,平王直逼婆娑欲意借道南下。夏日二十六日,被右相截退婆娑,放火烧城,平王一门尽伏诛。
自此右相名再响大岚。
三十日归京,右相加封平定王,授金银册银宝冠服一品。如此一来,这个男人便是异姓王荣誉齐加身,并主右相政务,兼锦衣卫指挥使。
一时间朝野鼎沸,太常寺卿刘胜率先凭情理不和上奏,紧接着参知政事贺安常、大理寺卿左恺一并上奏,然而圣上皆不与回应。
正与此时,燕王遗孤,十六岁的小燕王辛弈同时回京。京都人掐指一算,这是自从燕王一脉战死北阳之后,这个哑巴世子时隔四年后第一次归京。
四年前燕王一脉镇守北阳边境,燕王战死后世子年幼,由平王收归身边管教。如今平王已诛,他作为皇亲贵胄,理应归京都,让圣上看一眼。
只是。
“可怜燕王殿下一生尽忠,却只留了一个哑巴。”
京都茶馆里正捻胡须品茶的老头闻言哈哈一笑,摇头晃脑的闭眼听着台上的戏段,道。
“你懂什么。哑巴也是燕王的儿子,只要北阳人还叫他一声小燕王,那他就是北阳三津的主人。况且如今可不一样。”老头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整整齐齐的码在桌上,“柏九既然带他回来了,就容不得别人动手。若是没差错,你啊,就该改口叫他一声小阎王了。大阎王带小阎王,有趣有趣。”他抚掌大笑。
老头对面的年轻人摇摇头,感慨道:“恣睢之臣,恐难相与。”
没错。
柏九如今权倾朝野,就是圣上想加以约束都难以为之。叫他一声恣睢权臣,毫不为过。
只是这人忽然心血来潮,带一个哑巴世子回来做什么?
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能再与大家见面真是太好了。
首发12点有二更。
☆、哑巴
谢净生在宫门外候着,他如今都是地方重臣了,在京都,还是改不掉侍候大人的习惯。大人的赤业在一边刨着蹄冲他哼哼,他赶忙往边靠,把位置让出来给这位马爷。
一边还有个马车,安静不动。虽说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人物,但出于对已故燕王的尊敬,里边的人不动作,谢净生也不好上前掀帘打扰。
没多久,就见到柏九捏着个羊脂玉佩往外来。步子不紧不慢,走的闲庭雅致。康福一直在一旁陪跟着,笑容可掬,丝毫不见大总管平日里的调子。
“大人如今都是京内屈指可数的王贵了,偶尔坐坐轿,也不是什么大事。您这来回走动,圣上可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呢。”
谢净生闻言只垂头冷笑。这阉货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京都还有个实打实的秦王,大人搁前几日才加封了个二字王,宫中行轿这事如何都不成规矩。这话是把大人继续往风头上推,和他主子一样没安好心思。
柏九手中的玉佩转了几转,唇角的笑一直没散,也不上马,只将眼转向康福,亲和的拍了拍他肩头,道:“公公费心。”
康福白净的老脸一抽,腰先弯下去,哈哈道:“大人哪里的话,哪里的话呀。奴才也担心,大人案牍劳形,光阴宝贵,多耗在了路上可不值当。”
柏九唇角更加温和了,道:“我说公公费心,公公便是费心了。这宫中行轿还是不必,我不喜。”
他这一句轻飘飘的我不喜,就要压趴了康福的腰。幸亏稳当住了,嘴巴也打住了。只敢对他贴着笑脸,恭声道请。知道他不喜人等着看,便匆匆告罪退了。
谢净生轻呸了一声:“这老家伙眼力不好,心也是黑透了。”
柏九指尖勾了玉佩的穗,转身掀了马车的帘。谢净生站后边也看了看,里边人竟还在睡。他哑然道:“这......世子爷真厉害。”
从他们归京一路到现在,这世子几乎都是用睡来摆平乏味。
柏九直接上了车,对谢净生道:“让赤业前边跑。”
谢净生应声,待赤业跑起来之后,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跟在柏九车后边。
这帘子一合,车里就有些暗。
凉席上蜷着一少年,身形还未全开,瞧起来瘦弱,蜷抱着枕头像只虾子。早晨才梳整齐的冠发都被蹭的凌乱,几缕发掩在他眼上,睡得天昏地暗。
柏九绕有兴趣的看了半响,伸出手,那带着冰凉的玉佩便顺着滑到他脸上,凉的他一声轻叹,还蹭了蹭。柏九将他眼上遮掩的发缕拨开,露出一张纯善酣睡的侧脸。
这小孩儿长得和燕王并不大像,也没有他哥哥们的英气。像燕王妃,要精致些。
马车摇晃中咣当一声,大概是碾过了石块。辛弈抱着枕头滚了几滚,撞到柏九膝前。柏九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