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摇头:“可是爷身子不好,不能受冻啊!”
书童是好心,一派焦急,袁承海淡淡看他一眼:“我说用不着就用不着。”只一眼,书童就噤若寒蝉收了声,袁承海缓缓往前走,他走路总是这样,不疾不徐,姿态端正。
可巧的是,路边有人在等他,一身青衣,姿态潇洒。
袁承海仔细看一眼这人,挑眉道:“莫逆?”
莫逆赞道:“不愧是袁爷,好眼力。”
袁承海看一眼他面上伤疤,“你这伤的可不是地方。”
“非也非也。”莫逆抬眼一笑,“我这伤的恰好是地方,再偏一寸,如今我就是个歪嘴瞎子了。”他将目光定在袁承海眉眼之间,袁承海修眉凤目,论容貌,是阴柔的俊美,若说瑕疵嘛……左眉中间一道白痕。
此为断眉之相,姻缘薄,亲缘浅,最是无情,也最是波折。
章节目录 第28章 魂归故里
腊月十八。
薛寅难得起了个大早,但也懒得动,趴在窗边看雪。
昨夜下了一宿的雪,如今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好不漂亮。奈何薛寅虽生在北国,对雪这种东西实在是丁点好感也无,所以也就怀里抱着暖炉看着外面白雪皑皑,一点没有出门去的意思。
他没有出去的意思,不代表别人没有,这一下雪,方亭就没法爬树了,但下雪天有下雪天的玩法,小家伙缠了薛寅半天想拉他出去打雪仗,薛寅一动不动仿佛黏在了椅子上,最后方亭只好拉路平出去。俩人玩得倒是欢快——准确来说方亭一人玩得挺欢快,小家伙身手灵敏跑得快,直把路平砸了个满身满头雪,简直呜呼哀哉。薛寅看戏倒是看得欢快而惬意,一面看一面往嘴里扔咸炒豆,唇角带一丝笑,如今虽是隆冬腊月,但这么一闹腾,到底有那么一点喜庆的过年气象。
一念至此,忽然想到随军出征,之后再无音信的薛明华,心头微微一沉,面上笑意也收敛了,良久,闭目一叹。
过了一会儿,玩了个痛快的路平与方亭进屋,却惊讶地发现薛寅换了一身衣服,路平当即讶道:“爷,你要出去?”
薛寅点头:“出去走走。”
“现在下着雪呢。”路平狐疑,这位爷下雪了不该恨不得不挪一步么?却见薛寅看一眼屋外白雪,也是叹气:“得,就当我没事找事吧。”
这边路平纳闷,那边大雪天还要陪小王爷出门的两个侍卫更纳闷,不止纳闷,还郁闷。
雪天路湿滑,鞋子一不小心就得进水,路别提多难走了,这么个日子,这位爷不好生生待在宫里吃香的喝辣的,何必出来找事?
薛寅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看着大雪满脸不耐,结果还是出了门,先是在城中酒楼买了几样小菜,两壶烧酒,而后雇了辆车,载着几人往城郊走。两名侍卫都觉古怪,薛寅是不可能出宣京城的,但去城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城郊有什么?两人对一对眼神,将疑惑埋在心底,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得把人看住了,不能出岔子。
雪地路滑,车也行得极慢,这么一步三摇地走,用了约莫一个一个时辰,到了地头。
这是宣京西郊的一座小山,名唤暮山,暮字同墓,是为……一座墓山。
此山荒凉,植被不多,亦无百姓聚居于此,因为风水不错,不知何时起就成了坟冢聚集之地——倒也并非乱葬岗一类,能出得起钱被埋在这里的,少说也非升斗小民,不过大富大贵亦是不能,只因但凡讲究的富贵人家必有宗祠,没有随便找个地方葬了的道理。而且依当朝风俗,落叶须得归根,人死须得返乡,故而京中大户人家逢家人逝世,或会将其遗体送回故里安葬。不过凡事也有例外——比如老宁王身为皇室子孙,亲王之身,最后却连回京安葬也不得,尸骨埋于北化,所幸得以夫妻合葬,一世姻缘,也算圆满,其余种种,或可不必介怀。
人死不过一抔黄土,孤坟荒冢,想来未免寂寥,得心爱之人相伴,死而同穴,已是福气。
至山腰,车就不能再上了,薛寅提着酒菜,徒步上山,雪已停了,然而冷风仍凛冽,薛寅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中行走,眯着眼看逐渐展露在眼前的一个个坟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