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絮煮了两碗面过来叫他吃,临清的声音从被子里瓮瓮传来,“我吃不下……”
沈絮放下碗,过去坐到床边,将被子拉下来,看到里面泪眼朦胧的人儿,叹气道:“怎么还在哭?一只兔子都哭成这样,来日若是人去了,你不得哭个没完?”
临清瘪嘴,一张嘴便是哭腔,“我的兔子没了……”
沈絮哭笑不得,把人抱到怀里哄,“不哭,不哭,再哭眼睛都要坏了。”
临清抓着他的衣服,那股难受劲儿又爆发了一轮,直到哭得没力气了,才将将收了眼泪。
沈絮把面端过来,看着临清一口一口慢慢吃下去,临清实在没有胃口,吃了几口就把碗还给他。
沈絮拿筷子挑了一撮面,送到临清面前,“再吃点。”
临清摇头,“我吃不下了……”
“多少再吃一口。”沈絮把面塞到临清嘴里。
临清只得吃了。
沈絮摇头道:“便是我家侄儿,也没你这么难哄的。”
临清脸一红,扭过头道:“又没叫你哄……”
沈絮刮了下他的鼻子,笑道:“都哭成小花猫了,还说不难哄。”
临清脸涨通红,往被子里一躲,再不理他。
沈絮无奈笑笑,只当对方小孩心性,未作他想,起身收了碗筷去厨房洗。
临清窝在被子里,心头万般情绪涌动,一会儿难过兔子没了,一会儿又害羞方才竟和沈絮那般亲密,两相交杂,几乎又要哭了。
沈絮端了水过来要他洗脸,临清不肯出来,沈絮只得拧了毛巾送去床边。
“你要把自己闷死么?”沈絮拉拉被子,“出来擦个脸罢。”
临清磨蹭了一会儿才露出半个脑袋,接了热毛巾慢慢擦着,不敢抬头。
沈絮此刻看他犹如看一个心智未开的幼儿,因为失了心爱的宝贝而郁郁寡欢,眼睛哭得通红,小脸一抽一抽的,好不惹人心疼。
他替临清挽了挽微散的发丝,柔声道:“好些了罢。”
临清脸红更甚,把毛巾还给他,又钻进被子里。
沈絮只觉便是自家侄儿也没有临清这般讨爱,摸了摸临清露在被子外面的头顶,笑了笑起身去倒水。
不一会儿,沈絮也吹了灯躺上床。
临清贴着墙壁同他闹别扭,沈絮伸手戳戳他,道:“可是还在哭?”
“谁哭了!”
“分明就是在哭。”
临清怒而转身,“我没有哭!”
黑暗中,沈絮只看到一双水亮的眸子无比认真地瞪着自己,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逗你几句就着急,真真小孩心性。”
临清气得又要掉金豆,手扑腾扑腾打过来,委屈道:“你欺负人!”打了几下,又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兔子没有了……”
沈絮本只想逗逗他,哪知这么不禁逗,眼见临清越哭越伤心,也慌了手脚,“哎哎,都哭了一下午了,怎么又哭了,好好好,是我不对,我赔罪我认错,行了么?”
临清想起那兔子躺在自己怀中的模样,悲从中来,哭得一发不可收拾,“我的兔子……我的兔子……”
沈絮只得把人拉过来抱在怀里哄,哄得口干舌燥才勉强劝住临清的眼泪,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大感家中的小妾都没这么能哭的。
沈絮给他擦眼泪,“一只兔子罢了,哪里这么多眼泪。”
临清恹恹的,半天才轻声说:“我小时候,没有人一起玩,师父看我可怜,就抱了只兔子回来给我玩。我那时好高兴,抱着兔子不知道怎么喜欢才好,小心翼翼养着,生怕它死了。师兄师姐吓唬我,说要捉了兔子烤了吃,我吓得晚上都不敢睡觉,抱着兔子躲在被子里,生怕一瞌睡,兔子就被人抓走了。”他抽抽鼻子,瓮声瓮气说:“我养了三年,一些不敢和别人说的话都跟那兔子说,想娘的时候,不敢教人知道,就抱着兔子哭。那兔子兴许知道我难过,会舔我的手指,像是安慰我不要哭了。”
沈絮本来玩笑的心此刻渐渐静了下来,在临清的话里起了一丝感慨。
他和临清经历相仿,亦是很小的时候就失了父母,那种想要有人疼却只能抱着东西哭的感觉,沈絮懂得深刻。
他摸摸临清的头,“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我学琴回来,发现兔子不见了。我好着急,围着院子来来回回找了好多遍都没找到,最后是师兄打水时从井里捞出来一只死兔子。”临清说到这,声音又有些哽咽,“我离屋时总是把它关笼子里的,那天却忘了,不是我一时疏忽,兔子便不会窜到井里淹死。”
沈絮感到胸口又有湿意,想是临清哭了,便拍拍他的背,安慰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别伤心了。”
临清摇头,“看到王婶抱来的兔子,我就想到以前养的那只。两只都是白色的,我觉得也许这只就是那只的转世,我从前没养好,老天又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养。我心想,这回一定不再叫兔子受苦,我要好好养大,再给它找一只母兔子,生一窝小兔子。可是,才十几天,它又……”
临清的眼泪哗哗下来了,想到兔子永远没了,心口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沈絮半是无奈他这说哭就哭的特性,半是深有感触。
临清只是个孩子,从小没有父母疼爱,有的只有一只不会说话的兔子,想是平素受了委屈也只能跟那兔子吐苦水。
养到半道,兔子忽然没了,心中遗憾,堆积到今日,必是全给予到新得的兔子身上,想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