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
林臻被人推醒,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候了?”
“卯时了。”眼前出现一张清秀少年的脸,“要出城得赶紧了,不然回来赶不上中午饭了。”
林臻脑袋里清醒了许多,坐了起来,看着帮他打水的少年,道:“秦云,我梦见萧陵了。”
秦云头都没回,但语气却流露出明显的鄙弃:“怎么会梦到那个扫帚星?只怕是噩梦吧!”
林臻摇头,“梦见我第一次见他的情景,那时他特别瘦小,惹人疼惜。”
秦云没好气道:“师兄快快起床吧,你那惹人疼惜的萧师弟今日就要回来了,别再念叨了。”
林臻知道秦云不悦,便住了声,下床换了衣服,开始打理自己。
临走时,他将桌子上用草编的几个假蛐蛐小心翼翼地装入一个木盒中。
是了,离开师门四年的师弟萧陵,为了十五那日太师父的百年寿庆,今日提前归来。
第一章 别来无恙
“子熙,不知道你最近喜欢什么,师兄只有像往年一样折些草蛐蛐给你。”林臻将木盒放在墓碑前,单膝跪着,语气温柔。
秦云在身后笑道:“师兄,我觉得子熙师弟肯定都要嫌你幼稚了,都二十几岁的人了!”
林臻莞尔:“幼稚便幼稚,加冠又如何,时间不会改变什么的。”
两人彼此静默了一会儿,给林子熙的坟清了清杂草,擦了擦墓碑。
这是在一个僻静的郊外,荒草凄凄,天地辽阔,此时此刻惟有两人一碑,一束雏菊,一盒草蛐蛐,一盘点心。
一阵微风吹来,吹散了菊花香气,吹得林臻有几分尴尬。
林臻叹了口气:“子熙啊,萧陵他要回来了……”
秦云道:“师兄,提他作甚?子熙肯定恨萧陵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萧陵,子熙怎么可能自寻短见!”
林臻没有理睬秦云,径自抚摸着墓碑上“林子熙”三字,“既为同门,就是一家人,萧陵当日也是无心的,子熙你可不可以看在师兄的面子下,原谅他呢?”
秦云急道:“师兄你是不是迷糊了?”
林臻摇了摇头,拍了拍身站了起来,对秦云道:“走吧,赶回去吃师父的午饭。”
风撩起林臻素色的袍角,吹落雏菊的几片花瓣,似是在回应林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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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庄位于启城西边的山丘上,从山脚走到林家庄要踏一百个阶梯,经过五十棵梧桐,二十簇栀子,才能看到那一方匾额。
等林臻和秦云从城郊回来后已近午时,只见山脚下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宝蓝色的缎面绣着金线河山,黄色的流苏上坠着圆润的珍珠。马车前前后后站了有二十个侍从,都穿着统一的锦衣,神情肃穆。
“师兄,这莫不是……”秦云低声在林臻耳旁道,满脸惊讶。
林臻眼底也是讶然,但只是低声回道:“不管是不是,我们径自回去便是。”
说话间,马车的帘幕已被侍从恭敬地撩起,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下了车,穿着一件海蓝色的长袍,衣上绣着傲雪寒梅,再一近看,此人英俊无俦,一双桃花眼暗藏fēng_liú,金冠镶玉,垂绦坠珠,富贵而不俗气,俊俏而不妖娆。
男子在看到林臻时略一失神,紧抿的嘴角随即微扬,配上那对眼,一笑便多情:“师兄,别来无恙。”
林臻客套地回礼:“好久不见,萧师弟。”
此人便是萧陵无疑。
秦云笑得讽刺:“果真还是萧师兄光耀师门,这一回来排场那么大。”
萧陵这才注意到站在林臻身旁的秦云,挑眉笑道:“原来秦师弟也在这儿。”
林臻和秦云二人皆一惊,若放到四年前,萧陵是绝不会笑着回答秦云的挑衅的。当年的萧陵,虽不算孤傲,但总是不合群,只喜欢跟着林臻,对他人都是爱理不理的。
离家闯荡了这几年,他也算成长了不少,最起码在人际交往上,萧陵变得圆滑了。
圆滑了,也陌生了。
“看到你有出息了,太师父和师父一定很高兴。”林臻道,眉目间是说不出的疏远和客套。
萧陵也是客套有礼的微笑:“这是陵应该的。”
林臻蹙眉,眼前的这个男子,早已不是四年前离开师门时满心期待地对他说“师兄,我们一起出去吧。”的少年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达官贵人,是名动天下的国灵侯萧陵。四年,让他拥有了权势、地位和名声,拥有了温文尔雅的微笑和捉摸不透的眼神。
三人一同上了阶梯,却相对无言。最后终是秦云受不了了,开口找林臻聊起天:“师兄,王员外找你说了些什么?”
林臻淡淡道:“能说什么,和宋家老爷子说的都差不多。”
“宋姑娘明艳动人,但却不比书香门第出来的王姑娘温婉贤惠,我觉得啊,还是王小姐更配你一些。”
林臻笑道:“开什么玩笑呢,八竿子还没一撇的事儿。”
萧陵听得分明,问道:“师兄在和秦师弟说什么事儿呢?”
秦云一对萧陵便没了好脸色,颇不耐烦道:“萧师兄不是神通广大得很嘛,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师兄也是到了娶亲的年龄了,来庄里提亲的媒婆来了一拨又一拨,媒婆走了,老爷们亲自上阵,嘿嘿嘿嘿师兄你艳福不浅啊……”说到最后竟满是骄傲的神色。
林臻仪表堂堂,生得俊俏,为人和善风趣,又身为林家庄的首席大弟子,武艺高强,自是很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