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很轻,轻得像雨云在游走天际。
很清很清,清得像风中飘渺的笑声。
猛地打了个寒颤,蔺采觉得自己刚才仿佛是被魇住了。
揉了揉被雨水溅到的眼睛,蔺采突然被吓了一大跳——
就在不远处的那棵树下,停着一辆小巧的红轿子,四角垂挂银铃,帘子被风吹得半起半落,忽的一下飘起来,落下去,飘起来,落下去。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神灵……”蔺采不曾跟着蔺即川习过道术,只能临时抱佛脚念几句咒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低下头飞一样地从轿子旁边跑过去。
他的视线匆匆捕捉到了那棵树下掩盖的破败的牌匾,上面写着“廉府”。
蔺采只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心神不宁的蔺采回到家时,天色已晚,蔺即川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儿子说:“水给你放好了,赶紧去洗洗吧。我出趟门。”
蔺采紧张地抓住他的手:“去哪里?”
“廉府,”蔺即川神色凝重:“第四个人。”
蔺采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走进了人头攥动的廉府,当蔺即川看到那个脑壳被砸得稀巴烂的廉家当家时,默不作声地咽了口唾沫。
廉白秋死得苦状万分,手里握着的那块沾满红白血迹的大石头是可以确定的凶器,许多人都在争论廉白秋究竟是自杀的还是凶手故意伪造的。依然是下午的那个仵作,不耐烦地正在检查廉白秋的伤口。
“青云镇要完了,一定是那条鱼呀!”
“这廉家真是,之前刚死了老族长,没想到族长的独子也……”
“我看下一个也快了,廉家自从十七年前那件事后就不行了,你看他们做官做的。”
廉家的老一辈里就只剩下老族长和他的一个庶兄弟,此时听了周围镇民毫不掩饰的议论,廉明峨顿时脸色大变,哆嗦着举起手来,揪着头发痛苦地哭号起来:“我就知道!一定是她!她回来报仇了!是她!是她啊!”
周围的小辈急忙想把癫狂的老人扶进去,廉明峨老泪纵横,还在不依不饶地大叫:“她要把你们杀了!那些害死她的,你们都跑不了!跑不了的!那条鱼追来了!她在看你们,你们跑不了的!”
说着他挣脱了家人的搀扶,扑倒在了廉白秋的尸体上,疯狂地摇晃着廉白秋。一小片叶子被抖了出来,蔺即川眼尖地发现了,冲过去假装协助拉开廉明峨,迅速地把叶子揣进了衣襟里。
“散了吧散了吧。”官差开始驱赶围观群众,蔺即川顺着人流往外走时,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就被人挤出了廉府。
走出了几十步路,蔺即川将叶子掏出来看了又看,疑惑道:“这不是菩提叶嘛?”
刚想把叶子随手丢掉,他忽然顿住了。
不对呀,青云镇上唯一一株菩提树,不是在上个月枯死了么?
蔺即川又想起刚才那个背影,身形怎么看怎么像是他。
那个失踪了十七年的人……会是他吗?
正站在路上发呆,蔺即川猛地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哎呀!”撞到他的棕色大袍子脚步一点没停,健步如飞,绕过他就走了。蔺即川觉得有点奇怪,转过头去正好看见那个背影——
“……师弟?!”
蔺即川现在能确定了!
蔺采心事重重地在家里等着蔺即川回来,不停地在院子里绕着圈。他把四姑娘送的五花肉炸好了放在桌子上,还替蔺即川备了一壶酒,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蔺采干脆回屋睡去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蔺采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之前看到的红轿子,破旧的廉府牌匾,还有那个奇怪的人……越想越睡不着,蔺采把被子蒙到了脸上。
院子里偶尔有风吹过树木的沙沙声,微弱的虫鸣,蔺采渐渐放缓了呼吸,意识一点点沉进了黑甜乡。
就在蔺采快要睡着时,哐啷脆响,把他惊出一身白毛汗!
“我的爹呀……”他带着哭腔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崩溃的听着院子里传来的不寻常的声响。
追着棕袍子跑了几条街,始终找不到那个疑似师弟的身影,蔺即川只好停下来喘着气:“好样的任逸尘,如果真的是你就给我等着吧!”
气哼哼地走回家,蔺即川憋屈地踹开了木门,拿过挂在檐下的一盏灯笼走进了院子里。
白石桌旁坐着的一个人摘下了棕色的兜帽袍子,正提着酒壶往杯子里斟酒。
蔺即川手里的灯笼一下子掉了:“师弟?任逸尘?你?!”
那人微微一顿,转过脸来,正是蔺即川所熟悉的模样:一对斜飞入鬓的长眉,仿佛染了胭脂色的眼,以及他那捧乌黑顺滑的长发,没有和以前一样用玉冠整齐地束起来,而是随意地披散在身后。
“任逸尘!好啊你!失踪了整整十七年!终于想起来你师兄我了吗?”蔺即川激动地冲过去握住对方的手:“你这几年跑哪儿去了?!”
任逸尘看着他,沉默许久,忽然歪了歪头:“你是谁?”
蔺即川差点没一个巴掌呼过去:“哈?!”
房间里的蔺采听到蔺即川的声音,裹着被子就跑了出来:“爹啊!有鬼——”
当看到蔺即川拽着任逸尘的领子往桌上按时,蔺采尴尬地退回房间去:“你们聊。”
就算蔺即川不停地凶言凶语,任逸尘依然只会问:“你是谁?你认识我吗?”蔺即川简直被他打败了,颓然地坐回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