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孟晖跟着小太监前往佛堂的时候,太子正在书房练字。
报信的太监站在书房门口踟蹰半晌,愣是不敢进去,还是启铭看到门外人影晃动,这才悄无声息的出了书房。
将书房的房门合上,启铭微微皱眉,压低了声音:“什么事?”
报信太监的声音更低,凑到启铭身边,以堪称耳语的声音说明了大师前往佛堂的消息:“太子殿下先前叮嘱,关于大师的动向,都要及时上报。但殿下现在在书房,奴才实在不敢打扰……”
说起来,太子在小时候还是个普通的孩子,温和乖巧、聪明伶俐,对待周围的下人也十分平易近人。但不知为何,从十岁开始,他的性格却有了极为突兀的转变,不仅时不时会陷入沉思,脾气也变得y-in郁凶戾起来,周身威势愈隆,明明只是个豆丁一样的小孩子,某些时候却让东宫奴才们觉得比之皇帝本人还要威严可怕。
对于这样的转变,东宫奴才心中打鼓。他们寻不到改变的根源,也不敢在外多言,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照料,唯恐引起太子不满。所幸太子虽然冷酷乖戾,却也不会随意朝人发泄,只要不坏了他的规矩,便不会引起什么麻烦。
逐渐的,东宫奴才们变得谨言慎行,唯太子马首是瞻,绝不行差踏错一步,还曾被皇帝亲口褒奖,感慨太子小小年纪便极有御下的手腕。
一脸血泪的东宫仆从们:“………………………………”
太子大约也知道自己的变化。在将东宫整顿得如同铁桶之后,他便不再掩饰自己的转变,但在东宫之外,他却还懂得装一装样子、收敛一下性情,没有令皇帝大臣、妃嫔兄弟们起疑,只是潜移默化的让他们习惯自己新的性格。
都说练字能使人平心静气,为了压制自己的脾气,太子经常会将自己关在书房内写一些东西,除了贴身太监启铭以外,不许任何人打搅。故而报信的太监饩团腔膊磺埃哪怕身负太子之前的嘱托,也不敢抬手敲门。
——那些打扰太子殿下练字之人的前车之鉴,至今仍旧历历在目。
启铭了解了情况,摆手让报信太监离开,报信太监如蒙大赦,行了个礼便匆匆转身,迅速远离书房这一是非之地。
将报信太监肩膀上的重担转到自己身上,启铭心里也有些打鼓。他重新进了书房,走到太子身边,一眼都不敢多看太子书写的字句,轻声唤道:“殿下。”
太子笔尖一顿,面上的神情冷漠威严,颇为不悦:“何事?”
“刚刚有太监来报,玄臻大师此时去佛堂做晚课了。”
听到“玄臻”二字,太子愣了一瞬,面色顿缓。他看了看自己笔下只完成了一半的文章,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违背了自己一贯不喜有始无终的习惯。
“孤也去看看。”如此说着,太子放下毛笔,站起身,将尚未完成的卷册合上,放到一边。
待到太子来到佛堂之时,孟晖的晚课已然开始。
他懒得去敲木鱼,只是选了本《大悲咒》缓缓念着。而为了将自己的高僧人设立得更稳一些,孟晖在念经的时候还带上了几分j-i,ng神力,配合着声音暗示的方法,使闻者能够产生一种平心静气、洗涤心灵之感。
在任务中混了这么久,孟晖完全不会小觑底层民众的力量。在东宫中,他毕竟是个外来者,倘若自己想要取信于太子,单单去讨好太子本人可不够,同样还需要这些在东宫伺候许久、得到太子信赖的下人们的帮助。
毕竟,当大多数人都相信自己是一位高僧时,就算有那么几个不好哄骗之人,也会在三人市虎、众口铄金之下将信将疑。
由于本朝崇信佛教,听说玄臻大师去佛堂做晚课,但凡是手里没有紧急任务的侍卫太监宫女都悄悄去了佛堂,想要一睹这位据说引得祥瑞降世、被皇帝金口玉言评点为得道高僧、又让太子对其青睐有加的大师的真容。
原本,他们只想要看一眼、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便抽身离开,却不曾想只是一眼就心悦诚服,听了一会儿经文便如痴如醉,再也舍不得挪开半步。
等到太子来到佛堂时,便看到佛堂外围了一堆仆从,或是跪于地面双手合十、随着佛堂内传出的声音默念经文,或是趴伏在地、虔诚聆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太子不喜太多人伺候,东宫仆从的数目并不算多,不然这座小佛堂非要被围个水泄不通、连太子都没处落脚不可。
跟在太子身后的启铭小心翼翼的窥了眼太子的脸色,见他颇为不悦,便跨前一步,想要驱赶周围的仆从。
太子抿了抿唇,抬手将他拦住,以免他打搅了大师的晚课,而自己则穿过那些仆从,直接入了佛堂,在靠近门口的角落处选了个蒲团,盘膝坐下。
太子的动作很轻,但孟晖和光球却同时察觉了。孟晖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却越发催动j-i,ng神力,将整座小佛堂都笼罩在自己j-i,ng神力的影响之下。
太子最初还能满是挑剔的打量刚刚收拾好的小佛堂,思考着还有哪些地方需要修整,但很快,他也像是东宫一众仆从那般被佛经所吸引,再也无暇多想。
青年和尚的嗓音清冽沉稳,极为悦耳,他念经时不疾不徐、轻缓柔和,仿佛在耳边温柔絮语,又似是自九天降下的梵音。
太子一向不喜欢听和尚念经,一来是听不懂,二来则是觉得僧人们唠唠叨叨念经时的腔调格外奇怪、令他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