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焕是省京剧院二团的青年花脸演员,性格大大咧咧,著名的吃货,但凡谁探亲谁出差带了点吃的回来,准逃不过他的打劫。关键他吃归吃,哪怕吃麻吃辣,也从来不会倒嗓子发痘痘,气得一干为了事业而不得不忌口的女演员直瞪眼。

“切,我以为他回来了呢,你这儿起什么哄啊!”陈焕一看没有他苦等多日的美食,嘟囔着转身打开衣柜。

这几天连续排练《金钱豹》他都快累歪了。陈焕上午看了新员的演出,下午练功时不慎被兵器钢叉打肿了虎口。

豹子精能怕这点伤么,他去医务室擦了点药酒,回宿舍来拿件干净的练功服,准备继续练腰腿功去。

宿管员笑着回了陈焕一句,给林蔚然指了一张靠窗的上铺,让他暂时住一下,又给了他宿舍钥匙,转身出门去了。自我介绍彼此熟悉这种事情留给演员们自己去做吧,该亮相的亮相,该起霸的起霸。

“哟,这不是上午的傅朋么?”耳听宿管员关门出去,陈焕开始和屋里除他以外唯一的活物交谈。或者应该这么说更准确:开始和屋里除他以外唯一的人类交谈。男生宿舍不甚整洁,同住户蜘蛛蚂蚁的少不了。

林蔚然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又说暂住宿舍几天打扰了。

“卸了妆也挺帅嘛。”陈焕眼睛珠子一转:“你多大?”

林蔚然说自己快满十八岁了。

陈焕听闻后嘿嘿了几声,不说话了,只拿手摸着自己的光头。

花脸演员一般都要剃头,因为角色需要,花脸要内穿棉衣,把肩膀垫得很宽很高,不剃头会显得头身比例不协调,所以剃头后把头上的饰物挪到发迹以上的位置,能让脸看起来大一点儿。

林蔚然见他不再问了,便转身去收拾。宿管员给他临时安排的是京剧院一团马派老生沈秦天的床铺,就是陈焕口中的“沈大帅”。

沈秦天身材高挑面目俊美,院里的女演员们公认他是省京剧院第一帅,男演员们虽然不服气但也奈何不了事实。陈焕倒是坚定地站在女同胞一边,一口一个“沈大帅”喊着。

最近沈秦天的爷爷病重,院领导批了他十五天探亲假,因此这几天不在院中,床铺暂时空了出来,正好让林蔚然住住,否则宿管员还要为了他一个人去费力打扫隔壁那间落满了灰的空宿舍。关键又不知道他能住多久。万一没通过复试,那不白打扫了。

林蔚然把盖在床上的塑料布轻轻拉开,只见被子上枕头上还有一层床单盖着。这人真讲究,离开这么几天还怕落灰。以前在县剧团送戏下乡,林蔚然没少在村公社脏旧的长椅上睡觉。

林蔚然笑了笑,把印着各种水果看起来像是铺餐桌的塑料布一卷,再把那淡蓝色的被单一叠,放在了床边的高柜顶上。

他心里提醒自己临走时候别忘了把人家的铺盖清洗一遍,这是基本的礼貌。只是临走时…是面试失败离开省京剧院,还是被正式录用有了自己的床铺?

林蔚然心里又忐忑不宁了。

上午和他对戏的“孙玉娇”没能通过,虽然她的唱腔身段得分都不低,但今年来面试的花旦很多,人比人,给比下去了。

午饭时林蔚然陪她一起在邻街的饭店吃了炒面,临分别时“孙玉娇”哭了,林蔚然劝了一阵。

倒不是他们俩因戏生爱才几天就有了感情,而是他们现在身份一致,都眼巴巴盼着省京剧院能给口饭吃,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只不过“孙玉娇”已经被斩落悬崖,而林蔚然目前还在颤巍巍前行,不确定能否沿着横在半空的钢丝索顺利走到对岸。

饭钱是林蔚然付的,说大方一些他是男子汉应该为女生买单,说私心一点他觉得如果没有“孙玉娇”掉落的绢花,他可能也被一起拉黑了。

沈秦天从一团长办公室出来,往楼上的练功房走去。沈秦天是省城本地人,有个哥哥,父母在改革开放大潮中下海,经商数年颇为成功,前些年在沿海某城市的服装城包了个铺面,批发零售各种原厂外贸尾单,又在省城某繁华地段租了个门面,每个月带一批货回来,很受省城爱美人士的欢迎。

沈秦天家的亲戚不多,外公外婆已去世,娘家其他亲戚联系很少,他爷爷奶奶在美国定居,还有个性情古怪的叔叔美国中国两头跑,做古董生意。平时就是沈家哥俩住在省城,彼此照顾。

上个月沈秦天的爷爷从美国回来探亲,老人先去沿海考察了他父母的生意,本来准备月底和他父母一起回省城来看看两个宝贝孙子,结果老人家闲不住,在花园里做园艺的时候被锈铁钉刮破了手,引发败血症,一下子呼吸困难,被送进了重症加强护理病房。

省京剧院注重人性化管理,平时训练抓的很紧,但关键时候体现了“以人为本”的精神。领导听说沈家爷爷病重,马上让沈秦天去探望。

沈秦天心里感激领导,但多少又有点愧疚。

明年是建军六十周年,从今年开始省京剧院计划推出一系列送戏入军营活动,全院高度重视积极准备。他们一团排演了多部折子戏,他离开十五天肯定会影响排练。

看他挺不好意思的,一团长冯宇琨大巴掌一兜沈秦天的后脑勺,佯怒:“怎么着,省院除了你小子就没人能上台了?快去,把老人家照顾好!”于是沈秦天和哥哥连夜收拾行囊赶往沿海去了。

老爷子平日里身体不错,医院对症下药,再加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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