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篱龇牙咧嘴掰白玉堂的手,这浑身无力的小家伙手劲却不小。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宴希来收拾完残局赶来,适时解了谷篱的燃眉之急。谷篱感恩戴德千恩万谢把小家伙塞到宴希来手里,脚底抹油就欲离开。
“谷兄。”
掌门发话,加之白玉堂那足以烧出洞来的灼灼目光,谷篱推拖不得走上了漫漫寻猫路。半道遇上憋着口气阴晴不定的花熠,两同样郁结的难兄难弟便相伴偕行。最终一举两得,花熠找着罪魁祸首一顿好打,谷篱寻到展昭顺利完成掌门所交付。
展昭心急如焚推开门扉之际已近酉时,一簇昏黄烛焰生生不息跳腾燃烧。烛光熏染,白玉堂四脚朝天咬着被角睡得正香。宴希来搁下手中半卷残破竹简,顺势取过一旁书籍盖在上头,走近展昭低声道:“你二人形影不离情逾骨肉,”忽而似喟叹似呢喃,“但愿……斗转星移,初心不改,此情不变。”
“徒儿绝不负师父所期,”展昭答得斩钉截铁毫不含糊。这抹情怀至纯至真通透无暇,少顷功夫却莫名浮现出施玖那张嬉笑欠揍的老鼠屎脸。展昭心里咯噔一下,抬手挠挠后颈以平复糊成一锅粥的思绪。
榻上的小家伙抽抽小鼻子,双眼睁开一道缝。
展昭得了师父应允活蹦乱跳来到白玉堂跟前,来时诸多由关切滋生出的恼怒在触及小家伙睡意朦胧蒙了层水雾的桃花眼时烟消云散。要论真该生气的是白玉堂才对,展昭可是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自作主张大义凌热以命换命。若非气不该尽命不该绝,白玉堂可得活于风溯柒和展昭两人为其丧命的阴影之下,何其残忍。
“玉堂,”展昭难掩雀跃,一声呼唤短促有力。
白玉堂飘忽游离的目光在展昭脸上上上下下逡巡半晌,忽而就从云里雾里的醉酒状态回过神来,抬起鼠爪子一把捏住展昭面颊晃来荡去不愿松手。
展昭心花怒放也顾不得面上这点小疼痛,拍着小家伙能摸出脊骨形容的后背调笑安慰:“当初自个说的话都忘了。你说过祸害遗千年,我这等大祸害即便想死阎王爷还不乐意收。”
“猫儿。”
展昭一愣,小家伙已然一个倒栽葱气势汹汹跳到他怀里。他忙伸手环了小家伙腰身就势接住,后退半步才又站稳。可怜止了血还未痊愈的手臂,一拉一扯之下痛楚清晰,嘶嘶灌入两口冷气。幸而,没将这随心所欲的耗子摔了。
白玉堂扬起脖子逆视,指着展昭鼻尖张牙舞爪道:“猫儿,我担心死你了。”能把关怀之辞说得这般恶声恶气如狼似虎一副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样的,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正是这句凶神恶煞挂到门上能直接用以驱鬼的话,在展昭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悄无声息扎下缠绵深根。
展昭握住白玉堂冰凉纤细的手腕,腕骨处峭楞楞的骨节执拗地向外横生。稚嫩剑眉扬一抹狡黠弧度,装模作样道:“何时竟轮到小师弟凶人了。”
“少摆大师兄架子,你这笨猫哪有半点大师兄的模样,”白玉堂据理力争分毫不让。
清浅笑意从唇角浮现,细细密密在整张面容上铺成。展昭贴近白玉堂耳畔,威胁道:“小师弟既如此说了。那从此刻起,就让我好好摆出大师兄的模样。”
东阳酒的醇厚浓郁的香气无孔不入,透过门扉窗户上的缝隙浸染了一屋。素来面色无澜宴希来缓缓摇头,嘱咐两人暂且呆在屋内之后默不作声出屋捉拿死性不改的偷酒贼人。东阳黄酒的香味独树一帜极易辨认,明明封好了藏于另一峰顶的酒窖里,怎又被翻了出来,真真是藏得了初一藏不过十五。
宴希来前脚方走,两如胶似漆乖巧伶俐的小娃便相视一笑齐齐亮了眼。
“猫儿。”
“玉堂。”
白玉堂趴着展昭左耳神气活现炫耀,“宴师傅一直伏在案几上看一卷竹简。瞧那竹简质地定是古物,指不定是什么好玩儿的功夫。”
“饿死鬼,功夫哪是能随便练的,休要乱打主意,”展昭一戳白玉堂前额,嘴角微翘,“我进屋之时师父匆匆忙忙将竹简压在下头,看来……”
“磨蹭猫,还等什么,”蓄了六七成力的小耗子将适才无可奈何表现出的恬静乖巧撕了个稀巴烂,干脆利索呲溜跳下卧榻,鞋也不套啪啪啪往案几跑去。纯白绢袜一路搓碾沾尘带土,瞬间面目全非成了花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