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洛图坛,渐往原天道南走,离闹市愈远,行灯渐少,及至远观城心辉煌,眼前,终究渐渐愈来愈暗。刘甸早已把短匕扣在手心,小心地看着左右。
一路无声地行过原天道,终于见到了拐进晏府的巷口,刘甸心底紧了紧,做了一个手势,让轿子停下来。
他先去前面探了探,只见幽深的巷子,日常的诸家府灯都没有挂上。原天道上的昏黄浅光自巷口一点一点儿地推进,渐渐融进了黑暗深处。
刘甸自自己拉长的影子上收回视线,一路顺到足尖儿,敏锐地一转头,发觉巷口处躺了一个醉汉。他几步走过去,持着短匕揪紧那醉汉的衣襟,低叱道,“走开!”
醉汉迷迷糊糊地睁了眼,酒气冲天的呼气一下子熏出来,齁得刘甸一转头,怒气盈然道,“要活命的滚!”甩开醉汉,刘甸往回走,努力平复心口的起伏,他知道自己在害怕,握着短匕的手几乎都捏疼了。
他才十九岁,他不想早死,不想母亲一辈子都为刘光糟蹋。
“家主,巷口到了。”刘甸叩了叩轿橼。
晏子鱼睁开眼,端正身子坐了一坐,才掀开轿帘,走了下来。
往前走几步,晏子鱼突然侧首,阴影半衬的脸,冷峭峭的,“刘甸,你带他们几个走,等此处平静下来,再回府。”
刘甸摇了头,捏着短匕跟在晏子鱼的身边,回首对轿夫道,“你们出去,往回走,去平王府。”
晏子鱼看了一眼刘甸,笑,冷冷的,“算了,都在巷口等着吧。”
刘甸惊然,“难不成?”
晏子鱼没应他,径直踩了步子往巷子里走。
走到浅光一半的时候,晏子鱼忽然开了口,“刘甸,还有没有什么愿望,或者,将来想做的事?”
刘甸被晏子鱼的突然出声吓得背脊一颤,短匕差点儿都没握住。
他侧首看了看晏子鱼,发觉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脑袋的少女,颜色不变,除了冷峭的昏黄,眉梢眼角都如平常,甚至里,还带有一丝别样的温俏。
察觉了自己的目光,便转了过来,认认真的一汪瞳,清澈极了。
许是被她的淡定所感染,刘甸放松了一些,挽唇道,“没什么大的愿望,只愿来日,能和娘独有一间院子,安顿好她,然后娶个孝顺娘子,日日照顾好娘亲便是。”
晏子鱼听去,眉梢动动,“真是简单的愿景。”
只这一言,两人已经踏入了浅光最后的一点儿影子,界限没那么分明,可俱都明白,再往前,便是黑暗的深渊,进去容易,出不出得来,却是无从可知了。
“若有机会,我晏子鱼,定然帮你实现此愿。”晏子鱼抿唇轻道,正待将进,忽地一把拽住刘甸一扯,只听轻然一声撕裂,护住刘甸的晏子鱼,肩头已然迸了血光。
血光撕裂了刘甸眼前的黑暗,还未回神,耳际传来晏子鱼短促的一个字。
“杀!”
刘甸此时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晏子鱼已趁势抱住了那人的腰,心念所及,手中的短匕跟着划出。血光再度飞溅时,刘甸揽过晏子鱼,一脚踹开了那人。
那人捂着颈项,似乎还不相信眼前发生,瞪着一双不甘心的眼,蒙面的黑巾下呼吸急促地鼓荡着,接着就彻底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晏子鱼推开刘甸,走到地上仍在抽搐濒死,一身黑衣短打的人面前,直视了那人死不瞑目的眼,淡道,“都出来吧,既然要动手,就让我看看,我晏子鱼,值得你们多少人动手?”
☆、夜杀(二)
刘甸见晏子鱼右肩头血染一片,割了袖子就去缠。
黑暗中并未有什么动静,只是自巷道两侧的屋舍的过道缝隙中传来了短促的呼吸声,显然,晏子鱼的敏锐发觉,刘甸的迅速配合,都让黑暗中的影子摸不准晏子鱼的深浅。
垣市有武习师傅教导,晏子鱼常居长阙殿,未必不曾学过那么一两手。
她此刻肩头迸血,眉头皱的死紧,眼底仍旧清澈不扰,呼吸压着痛楚,竟是一矮身,将地上黑衣人的长剑给捡了起来。
晏子鱼将长剑递给刘甸,“短匕给我。”
两人交换,晏子鱼左手捏着短匕,冷眼扫过两侧的黑暗,薄屑道,“此地距晏府一百五十七步,用跑的,则片刻即到。但我受了伤,跑起来,血脉加行,会加速晕厥,我不会那么蠢。一百五十七步,仍旧是一百五十七步,如果你们在一百五十七步中杀不了我,那么,不管是今日,还是来日,我晏子鱼,一定会杀了你们。”
黑暗中,还是没什么反应,晏子鱼眉目终于冷冽,短匕反握,一步踏出。
“杀!”
短促的命令交接之后,巷子两侧的黑影终于动了起来。黑暗像是涌动的浓黑墨浆,到处都在动,地狱暗行的魅影,以笔锋的锐利撕开了两人身前的平静。
刘甸长剑在身,市井打架之法,不顾章法,却是狠辣不顾性命,一时护得晏子鱼走了三步。
黑影之中有人瞧出不对,立时低叱一声,“今日不是她死,来日便是你亡!”
一句震慑,效用立见,黑影再扑上来,竟比刘甸还狠。
刘甸左挡右护,长剑刚出,被人划中手腕,长剑脱手而落,又是一剑当胸刺来!
晏子鱼瞧得凶险,但她终究以虚张声势过多,心提到嗓子眼儿上,短匕一横,打算下一招,便刺向自己,她可不想死在这帮人手上。
“梆子嘞!”巷子尽头,忽地传来了打更之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