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傅峰见他一身太监蓝衣简直怒不可遏,但是碍于亦裕的颜面不便发作,只好起身告辞而去。
等他转身离开,陆展亭的神色才似乎有一些黯然。
亦裕则悠闲地道:「狡兔死,走狗烹,如此心急,还是亲生儿子,真让人齿冷。」
陆展亭突然爬了起来,亦裕有一些吃惊地道:「你上哪儿去?」
「好歹也是上书房一首领太监,不熟悉一下以后的生存环境,怎么行?」陆展亭懒洋洋地笑道。
亦裕的瞳孔一收缩,但却微笑着点头笑道:「你去吧。」
陆展亭在内宫、后花园一通胡乱走动,他过去是御医,虽也进过内宫,但都是太监带路按着指定路线走动,从未有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
他行到一处海棠花丛前,皎洁俏丽的海棠正值花期,他俯身摘了一朵,放在鼻端,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便转过身去。
小同子与另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奔过来,两人手里分别提着一个食盒。
「陆公公!」
小同子带着气喘,道:「今儿本来是您第一天上任,大伙儿凑了点钱给您接风,谁想都过了午时还不见您回,我只好跟着小禄子提着食盒到处找您。」
陆展亭笑道:「还有这等好事,就在那处凉亭里摆下吧。」
小同子与小禄子应了一声,将食盒打开,取出四色果点,四道凉菜,四道热菜,又将酒壶拿出替他斟了杯酒。
陆展亭将酒杯拿过就是一口将酒饮尽,回味道:「好酒。」他提起筷子,拔了拔面前的一条鱼道:「这是葱烤鲫鱼吗?」
「正是!」小同子又斟了一杯酒,笑道:「这鱼可是从阿尔木极草原上的天池水里弄来的,听说天池水是天山上雪水汇集而成,所以这鱼特别干净甜美,入口即化。」
陆展亭听了一笑,又将那杯酒喝了个一干二净,道:「想不到人生三大恨我今天全遇上了。」
他笑着将手边白色的海棠一丢,道:「一恨海棠无香……」又用筷子敲着盘子道:「二恨鲫鱼多刺,三恨,三恨……」他没说完将小同子又斟好的酒饮尽,长叹道:「其实人生何止十大恨,我却在这边弄什么三大恨,真是矫情。」
小同子在一旁讪笑。隔了一阵子,见陆展亭眼神迷茫,自顾饮酒,便同小禄子使了个眼色,赶回去当值了。
陆展亭摸索着想要再倒一杯,却被人压住了手,抬眼见是小禄子,便笑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回去当值吧。」
小禄子环视了一下四周,俯在陆展亭的耳旁说道:「十皇子让我带个口信给陆大人,让陆大人千万振作,他一定想办法将陆大人搭救出去。」
陆展亭眉间的那颗黑痣轻轻颤动了一下。
「十皇子?」陆展亭薄薄的嘴唇一弯,笑道:「我似乎同他没什么交情。」
小禄子轻声道:「十皇子让小的转告大人,当年大人的救命之恩,他会铭记在心。」
陆展亭听了淡淡一笑,拍开小禄子的手,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回去告诉十皇子,替主子们分忧是奴才们的本分,他无须介怀,再说这里吃好喝好的,华屋锦衣,我乐不思蜀。」
「十皇子还说,无论大人信还是不信,他一定会还大人一个远树斜阳,策马平原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