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没得选择。
就像他选择不了自己的生母,那个抛弃他十几年,然后为了让她和她的小儿子过得更好,而将他出卖给他亲爸的所谓亲妈;就像他选择不了自己的生父,那个从来不在乎这个世界上是否有他这个儿子,直到发现他这个私生子还有些利用价值才巴巴找回去,利用价值不存在就再也不闻不问的所谓亲爸。
老天就是这他-妈-的操-蛋。
"毛毛回来了呀!"
恍惚中,梁文杰又看到死老太婆出现在他眼前。定睛一看,眼前这个老太婆比死老太婆笑得更慈祥亲切。记忆深处的某张面容浮现在脑海,与眼前的老太婆逐渐重合。那是梁文杰的奶奶,准确说,是他养父的妈妈,他的养祖母。
"回来了。"梁文杰恍惚答着。
不知不觉,他追着韩伟,回到了养父的家里。
曾经,他跟着亲生父亲回去禾江市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养祖母了。二十年没见,原本以为已经不记得的人,原来记忆还是那般清晰。
"毛毛想吃什么?"养祖母热情地问着。
梁文杰恍惚地想:她还不知道我不是她亲孙子。
"随便。"
"想不想喝鸡汤?奶奶杀只鸡给你补补身子,毛毛瘦了,脸上也没有一点气色,上学辛苦了。"
上学一点儿都不辛苦,因为他根本没有认真读书。
"哦。"
看到养祖母处理完鸡留下的一地鸡毛,梁文杰才恍惚想起,农村人家自家会养鸡,且只养母鸡,因为母鸡能下蛋,而这些老母鸡精贵得很,除非过年,平时是不会轻易杀鸡的。
养祖母利索地收拾了鸡,又麻利地在院子里的菜地上割青菜。
梁文杰茫茫然在一旁看着。记忆中关于养祖母的事情一一回放。
相比于脑海中灰白的、朦胧的养祖母的形象,眼前劳作的人似乎苍老许多。面前弯腰割菜的,明明白白是一位生活艰辛的老人,头发花白,瘦骨嶙峋,衣衫老旧。
梁文杰发觉他记不起养祖母的具体年龄,只能大致推测她肯定是过了七十。这样的年纪,无论是在哪个年代,都是货真价实的老人,该受到社会的优待,享受子女的孝顺,安心享福才是。然而,养祖母依然每日辛勤劳作。
老天对她大约也不是友善的,梁文杰却记得,这是一位开朗爱笑的老太太。生活压弯了她的背脊,岁月风霜了她的容颜,她却笑对人生,在风雨中打磨出璀璨的品格。
梁文杰忽而觉得自己二十年的日子都活到了狗身上,三十五岁的他大概同十五岁时的他一般幼稚。他认为老天对不起他,他也就放弃了自己。
梁文杰抬头望天。
这就是他重生的意义,要活出个人样?
菜地旁边就打着一口水井,养祖母将收割的青菜直接扔到井旁的大水盆里,待会儿马上就能洗菜了。
割菜他不成,洗菜他或许可以尝试。
梁文杰走到装菜的大水盆边上,对养祖母说:"奶奶,我来洗菜。"
养祖母笑着露出一口稀疏的牙,"你哪儿会做这个呀!去做作业吧!饭熟了,奶奶叫你。"
做作业?那是什么鬼!
梁文杰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青菜还要绿。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现在是这一年的五一假期,再过一个月,六月上旬,他该参加中考。而且,就是在这一年暑假,他久别的亲妈将出现,他从未谋面的亲爸会与他相认,并马上带他回禾江市。
短短一个月时间,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了。
六月底,看着差个几十分就能跌出三位数的中考分数,梁文杰的面庞黑如锅底。炎炎夏日,他硬是感觉如坠冰窖,寒冷无比。
难道这一次重生,他会比曾经活得更糟糕透顶?
亲情?
七月初,小姑妈要带着她的儿子蔡崇和梁文杰一起去广川市--梁文杰养父文旭工作的城市,度过暑假。
记忆里,上学之后的暑假,梁文杰基本上都是到广川同养父文旭一起生活度过。陪同他去广川的,大多数时候是奶奶,偶尔一两次是养父的幺妹,梁文杰的小姑妈,文娟。
他们是乘坐火车去广川市。二十年前的火车,梁文杰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残破残破残破,拥挤拥挤拥挤,吵闹吵闹吵闹,缓慢缓慢缓慢--这都不能表达梁文杰内心感受的万分之一。
"让一让,让我们过去。"小姑妈拉扯着嗓门大叫,竭力成为噪音源之一。她护着自己的儿子蔡崇,拼杀着一条能通过的道路。梁文杰可就没人帮忙,只有眼快脚快地跟着小姑妈杀出的路而去。
拼拼挤挤,他们终于找到自己的座位--并排的两个座。蔡崇才六岁,无需买票,当然也不可能有座,但他的母亲可不会让他没得坐。
梁文杰一落座,小姑妈便冲他嚷嚷道:"坐过去一些,让点儿位置给你表弟。"梁文杰朝一旁挪了挪。小姑妈还在嚷,"再过去一些,再过去一些。"
表弟屁-股能有多大?他都让出三分之一的位置来了。
无论是做文杰时,还是成为梁文杰后,梁文杰向来任性。对这个小姑妈,梁文杰可是一向都没有好感的--又爱贪小便宜,更爱得寸进尺。梁文杰根本不会为了这人收敛自己的性子。
虽说他曾经太幼稚,但他如今反正年岁也不大,孩子气就孩子气。
梁文杰假意动动,根本不做挪动。"让不了了,再让我就坐不住了。"
小姑妈又嚷嚷了几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