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只顾着梳理记忆,注意言行,完全忽略了当下最紧急的一件事:会试放榜!
原主十六岁中举,虽在榜末,运气成分不小,然横向纵向对比,都实属罕见。怀揣志向,春闱下场之时,更是笔走游龙,写得酣畅淋漓。
对原主来讲,若能以贡士晋身,只要不是同进士,哪怕二甲吊车尾,也是夙愿得偿。换成现下的杨瓒,只有头疼。
凡对科举有所了解,都会知道,会试过后不算完,尚有一场殿试需要面对。
想想看,坐在殿中,考官是皇帝和一干大臣,想不头疼也难。
两相比较,会试的小“号房”倒更显得“亲民”。
当做就职招聘,临场发挥,浑水摸鱼?
开玩笑,想都不要想!
应聘不合格,至多没工作,回家吃自己。殿试出错,被扣上一个御前失仪的帽子,可会危及身家性命。就算不砍头,拉下去打几板子也要命。
期望不中?
杨瓒抱头,更不可行。
此身不及弱冠,以其家人的厚望,今番不登榜,三年后必要再来。
三年复三年,定是考无止境,烤熟为止。
想到八股文,杨瓒哀叹一声,头抱得更紧。
脑子里有原身的记忆,不代表能运用自如。通晓经义典故,未必能写出锦绣文章。
登科难,不登科亦难。
穿越不到十二个时辰,杨瓒抱头枯坐,彻底陷入困境。
第二章 放榜
常言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事到如今,枯坐室内装鸵鸟毫无用处。
透过门缝,已有熙攘之声传来,多为客栈举子高谈,夹杂各地口音,委实听不太真切。
杨瓒立起身,掸掸衣袖,正欲推门而出,门扇却先一步打开,书童杨土立在门外,难掩激动,道:“四郎,报喜的差官来了!”
报喜差官?
静默两秒,杨瓒无声叹息,果然是躲藏无用。
明代会试放榜,不只在贡院门外张贴榜单,亦有差人至城内各处送捷,其后更会抄送各府州县,公告天下。
古有宵禁,放榜当日,贡院开门之前,不许闲杂人等长久驻足,差人捷报便成了第一手消息。
“难怪。”
时辰未到,客栈中的举人早早聚集,翘首以待,多是为等这些飞驰而过的快马。
“方才有快马驰过,未有停留,却是向状元楼去了。”
“不奇怪,顾九和、董王已都在状元楼。”
“果真?”
“此场春闱,三鼎甲多是定了。”
“才聚于京,以在下之能,怕是今科无望,要三年后再来。”
“吕兄何必妄自菲薄?”
“此番不过取才贡士,尚有殿试在后。”
“方兄所言甚是……”
杨瓒步下二楼时,多数举人正自顾自言谈,得空瞅一眼门外,唯有同乡李举人向他招手。
“杨贤弟,且往这来。”
对方出于好意,杨瓒自然不能当做没看见。
行至桌旁,见有两张陌生面孔,当即拱手,道:“在下保安州杨瓒,两位有礼。”
“杨贤弟有礼。”
杨瓒年方十七,面容俊秀,言行得体,观之可亲,很快赢得二人好感。
“在下荆州王忠。”
“蓟州程文。”
两人表明身份,将杨瓒让于座中。寒暄几句之后,话题重回春闱之上。
谈话间,杨瓒秉持少说少错,沉默是金的原则,带着一双耳朵,留下一张嘴巴,或点头应声,或微笑以对,少有发表意见。
此举更得王、程两人好感,却引来李举人侧目。
看着安然端坐,神情温和的杨瓒,李举人面上未显,心中已翻了数个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