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禁军往日也有调动和操练,可是三天以来在中室殿外来往的禁军却非同寻常地比往日更多了两三倍。平安自认武功高强,可是在悄悄潜出三次就要失败两次的情况下,他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也露出了几分担忧。
“平安,如意呢,怎么没见到他?”文以宁从后殿走出来,身上难得没有穿明黄色的衣裳——象征皇后身份的凤袍,看见平安站在窗口,便随口一问。
如意一大早就站在中室殿宫门口,可是如意在做什么,平安却不愿说。
文以宁瞧了平安一眼,自己拂袖坐在了桌边,桌上倒是备下了许多夏日里祛暑的吃食——什么酸梅膏、绿豆汤之类。
文以宁看了看殿外骄阳似火:
“外边儿天热,平安你帮我唤如意进来,我有事情吩咐他。”
不一会儿如意就跟着平安进来了,文以宁抬头一看如意脸上都是汗珠子,身上蟒袍脖子一圈都已经变成了深色。再看如意一张脸已经皱成一团,也不知道小脑袋里面装了什么。
文以宁心里好笑,挥退了殿内其他人,这才指着自己面前的两个座位:
“坐。”
“主子……怎么啦?”
文以宁笑得意味深长,如意懂得看人脸色,心虚,于是小声问。
“你们先坐。”
待如意和平安两个人惴惴不安地坐下了,文以宁这才笑眯眯地指着桌上的绿豆汤:
“夏日燥热,如意,喝点消消暑?”
如意和平安两个人面面相觑,还没有明白文以宁的心思,就看见文以宁竟然亲自动手给他们两个人一人盛了一碗绿豆汤。
“主子……”如意哭丧着脸看着他道,“您有话就直说,别这么渗人地笑。”
文以宁“噗嗤”笑出声,看着如意和平安两个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如意,天气热容易肝火旺……不过也好,你一个人生气,倒省了我们整个中室殿的冰砖。”
“嗯,为什么?”
“宫人们啊,因为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各个提心吊胆,我们首领太监小如意一发脾气,他们就吓得浑身颤抖,哪里还需要祛暑降温呢?”见如意不明白,文以宁忍住了笑,缓缓道来。
“唔……”
如意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拿过了桌上的小碗绿豆汤不开心地喝了两口,小声埋怨,“主子你又笑话我。”
文以宁看着如意这样子,摇摇头无奈地笑了——宫里人多半心思不纯,如意活到今天能够保持这份真实属不易,又看了看平安:平安待如意的心思文以宁十年来看在眼里。
他守着这个天下十年,如意和平安也就守了他十年。
“如意、平安,今日唤你们进来,我原有话对你们说。”
两人抬头望着他。
“你们跟着我也已经有了十年的时间,现在陛下龙驭宾天,遗诏上面既然将明白了想要我……”
说到这里,文以宁瞧见如意和平安两个人面色微变,他立刻避开了他们的视线继续说道:
“宫里人最趋炎附势,你们跟着我没有什么前程。若是烦厌了宫中生活,如意又喜欢热闹,平安你便带着如意出宫去吧。身上钱财不够的话,我这里还……”
“我不!”如意站起身来大声尖叫,双手撑在桌上瞪着文以宁,“我不会离开主子的!而且我也不会让主子你平白无故为了混蛋皇上丧命!”
“好吧如意,我换一种说法——”文以宁拍了拍如意的手背,示意如意坐下来。
“宁王并非善于之辈,京中禁军三分,他能用其二,朝中大臣十人之中便有七人与他交好。就算我们能够找出他与皇上的死有关的证据来,他也能够拥兵自重、造就血腥政变。先帝生前为何要带领三权前来求我、我父亲又是为何而死?文家上下百余口人无辜受牵连,再加上活着的舒窈、你和平安……”
“如意,我不想再有人为我而死了,你明白吗?”
“可、可是……”
瞧着如意又要哭出来,文以宁扯出了一个笑容:
“毕竟,十四年前,是我不顾父亲的阻拦、执意参加科考,既种业因、便得业果。你们没必要陪着我随着文景这一朝虚耗下去。你们代替我活着,还能看看宁王是否遵守他给我的承诺。”
话说到这个份上,文以宁相信如意会明白,而且有平安陪在如意身边,文以宁一点儿也不担心如意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
现下已经到了京城夏日的三伏天,外面艳阳热情似火,可是中室殿内却一片愁云惨淡。
对坐的主仆三人,一个强颜欢笑,一个沉默而面无表情,剩下的一个却是憋红了眼睛、面庞,咬紧了嘴唇,愣是没有哭出声音来。
突然,
大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有个小厮来报:
“主子,外面有人求……唉?小、小的是不是打、打扰……”
“扑通”小厮立刻跪下来了,他没见过如意公公哭成这样,那个黑着脸的侍卫现在似乎脸更加黑了。
看着来人当真被吓到,认真反思自己的如意抽了抽鼻子将头埋进平安怀里。
“起来吧,你们如意公公没事儿,”文以宁招呼来人起来,“你刚才说有人怎么?”
小厮将来人报了一遍,这才出门去引人过来。进入大殿的人是一个宫女,看见文以宁就立刻拜下称了万福。
文以宁见她跪着的时候就觉得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名字来。等对方行礼起身来之后,文以宁这才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