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内的探子来报,这次回府竟然是萧月白一力促成的,这倒令他颇有几分意外。
萧月白温婉柔顺,虽并非没有主见,却一向听从长辈的安排。这次,她竟然能绕过林氏,转弯子送信回去,向甄母撒娇以求回府,甚而还促成了此事,可谓是有些一反常态了。
然则想想上一世,那等危急时刻,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她倒敢来寻他,足见她是个拿的定主意的人。
陈博衍转了转那串八宝碎金手钏,这是她前世与他的盘缠之一。
虽是国公府的千金,但家中钱财也不归她使,她便将自己平日里戴的金玉首饰尽数拿出,都给了他。这手钏,是她一向贴身戴着的,那天夜里她亲手抹了下来,递给了他,说上面的珠子都是上好的南珠,实在不成了再拆下来,一颗颗的变卖。
然而,他后来再怎么艰难,都没有想过要卖这手钏。这是上辈子,她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了。
眼见国公府的马车渐渐远去,太监元宝小声说道“爷,这雪渐渐密起来了,您仔细着凉,还是尽快回宫罢。”
陈博衍慢应了一声,停了片刻,方才自元宝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往皇宫方向行去。
萧可为和那尼姑的事,他是晓得些的。
上一世里,萧可为有过一个外宅,直弄到生了儿子,才接回府里去。然而这件事却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祸事来,那女子竟是江南漕运贪墨案的罪人女眷,而那案子还是当初萧覃下江南去主办的。
这女子倒也并非那户人家的正头女儿,也是养在外头的一个小小外室所生。那案子千头万绪,牵连甚众,这芥子大一般的小人物,自也就成了漏网之鱼。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被陈恒远侦知。收容罪人女眷,这罪过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依着陈恒远那当然是想要往大里捅的。
萧潼是个酒囊饭袋,蒋氏更是个没见识的泼妇,只不过下就被陈恒远拉了过去,从此成了陈恒远的人。
安国公府里有了这个暗桩,自然危机四伏。
萧覃固然是能臣,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班子只知玩弄权术、阴谋诡计的小人以有心算无心,自然占了大部分的赢面。皇帝后来也更加的昏聩,凡事只听胡氏等人的挑唆拨弄,所以才陷入了那无可回转的僵局里。
这件事,是陈博衍后来回京称帝陆续查出来的,只是那时候给萧可为做妾的女子早已死了,竟没能查出萧可为到底是自哪里寻到她的。
如今看来,那女子就是这南安寺里的慧心了。
萧可为虽则为人荒唐,但到底也是贵胄子弟,怎会突发奇想和一个尼姑勾搭起来再联系那女子的身份,也未免忒巧了些。
这班人,原来这样早就动手了呢。
冷风夹着雪花不住的砸在面上,陈博衍面上带着一抹冷硬的神色,在这风雪之中越发像一尊铁铸的雕像。
他策马,踏过泥泞的街道,向皇宫疾驰而去。
车马一路驶回安国公府,府里的人早已得了消息,提前预备下了。
安国公府位于京城荣安街上,占地极广,极宽极高的台阶,上面悬着“敕造安国公府”的匾额,端的是气派华丽。
马车却并未停在正门上,而是一路行到了西角门前方才停下。
林氏握着女儿的手,由红玉碧玺两个丫鬟搀扶着,自马车上下来。
府里的人早已得了消息,两乘暖轿并几个姑姑都在偏门上候着了。
安国公府的正门,若无大事,等闲是不开的。
林氏拉着萧月白,进得门中,几个管事姑姑连忙迎上来,都说道“老太太知道太太并姑娘回来,可是高兴坏了呢。”
林氏闹府离家已有小半年的光景了,这会子见了往日手下用着的人,竟倒有些不大好意思。
当下也没说什么,母女两个坐了轿子进府。
蒋氏也跟在后面下了车,倒没什么人理睬她了,有个姑姑顺口问了一句“老太太午饭后还问了一句,二太太怎么去南安寺了”
蒋氏心怀鬼胎,随口敷衍了几句,便忙忙的往自己那院子去了。
因她去的匆忙,不曾招呼,府里人也不知她跟着长房一道回来,便不曾预备,只得自己步行回去。
林氏自回上房,萧月白那小轿子却径往府邸西边行去。
萧月白自生下来时,跟着林氏,长到五六岁时,因体弱多病,祖母爱惜,就被甄母带到身边亲自抚养。直至她长至十三岁上,萧覃便说女儿大了,跟在老母身边,怕搅闹了母亲静养,为她在府中建了一间小院,将她挪出来放在了那里。
于是,萧月白独个儿住在那小院里也有两三年了。
轿子甚快,眨眼就在院前停下了。
萧月白下了轿子,入目就还是那熟悉的院落。
规规整整的一座四合院落,大门上贴着字笺,写着“闲月阁”三个大字。字体是瘦金体,飘逸灵动,瘦劲有力,是哥哥的亲笔呢。
这字是去年下半年,萧逸安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