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格外清冷,玄人呆若木鸡地守在原处,唯一有动静的便是飞檐画栋上窜行的几只乌鸦。
霍简凝神聆听玄霆东去的所见所闻,牙关微颤,再被湖岸势力送来的战书一刺激,当场掀了殿中所有的桌椅烛台。
“那群老不死,死就死了,还捅了这么多篓子!玄丁不是说东原归顺玄氏已久,早就心悦诚服了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二十年的管教还敌不过东原义军一个晚上?去,把玄威给我找来!我倒要问问他这个被吹上天的东原霸主是怎么当的!”
玄霆面对滔天的盛怒却迟迟不动,霍简咬牙道:“你听不见我说话么?”
“简护法,质问已经没用了,东原失了就是失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玄威不过是长老势力派去东原的傀儡罢了,何况玄丁无缘无故自戕,简护法还念着玄威能心甘情愿地站在我们这一方?”
霍简陷入愣怔,眼皮胡乱地跳着,满脑子不得安宁,低声啐道:“你看得这么明白,为何连区区一帮湖岸宵小都拿不下来?”
玄霆悻然一笑,霍简只能将追究因果循环的事抛诸脑后,袖手道:“你再帮我跑一趟,去北原圣陵,把玄镜给我叫回来!”
“属下惶恐,不敢保证能将尊主带回来。”
“你转告他……我霍简没这么大能耐一个人撑起玄氏,他要是不想要这天下了,我马上就去杀了他!”霍简暗自咬着瑟瑟的下唇,气得发抖。
自上次兴师动众地杀了玄丙,玄镜便远走北原,至今音信全无。眼下,湖岸势力与南国共同举旗,一向驯顺的东原又破天荒地反了,玄氏不知不觉将自己推入了火坑,偏偏只剩他一个外族人在宫里昼夜不休地忙碌着。
他感到无穷无尽的愤懑,暗地里又嚼碎了诸多无奈和委屈,明明离君临天下就差一步,可这一步走了整整六年,却还是原地踏步。
玄霆微微鞠身行礼,刚要受命离去,殿前多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惊诧道:“尊、尊主,您回来了?”
霍简猛然抬眸一瞧,旋即被封在原地,霎那间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
玄镜一身银衣风袍垂在身后,霜雪残留在发梢,鼻息尚且平缓,只是容颜尽显疲惫,双眸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决绝,轻声道:“不用找了,我回来了。”
“你……”霍简嗫嚅,仍然不知从何说起。
玄镜朝他一步一步靠了过来,眉眼间多了几分阴鸷,那银色风袍在霍简眼中越发像捉摸不透的鬼影,来去无踪,却无处不在,渐渐蒙蔽了他整个世界。
霍简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发觉玄镜有些不太对劲。
127 进退
玄镜平静底下似是惊魂未定,薄雾弥漫的眸眼骤然明亮,他在靠近霍简的一刻忽然顿住,戏谑道:“我若真不要这天下了,简兄舍得杀了我?”
霍简丝毫笑不出来,出手将玄镜推搡开,没好气道:“你什么意思?”
玄镜伸手解开肩上的风袍,放肆地扔在地上,玄霆应声而动,识相地退了下去,霍简一时摸不着头脑,眼睁睁望着殿门合死,寒凉的吱呀声久久盘桓于殿梁之上,他警惕地望着玄镜:“你到底想干什么?”
玄镜莫名松了一口气,没有什么言语,兀自落座在阔别已久的主位上,霍简陡然回想起玄镜初走那日,他与甲长老在城楼上的一番较量——玄甲以玄镜将会失望透顶并且暗中生恨来威胁他,要他同长老势力勾连,共谋大业,只可惜霍简软硬不吃,单单笃信那血约缔结下的心有灵犀。
霍简将揉得不成样子的战书丢在玄镜怀中,玄镜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很快将其碎为一手齑粉,徐徐道:“依简兄的意思便是。”
“我的意思?我没什么意思!部落里长于征伐的将领就剩玄霆一人,若东原和南原同时发难,我不能保证守得住天鸿城……”
霍简鲜少示弱,只是在玄镜面前他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他与玄镜原本只是想将长老势力一点点凌迟,没料到玄丙一倒,这帮顽固势力竟摧枯拉朽似的齐齐落败,像是冥冥中有一扇一损俱损的命门被撞碎,让人几乎怀疑有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守不住就算了,我们可以回玄虚宫去。”玄镜云淡风清地道了一声。
霍简生出一丝错愕,若不是离玄镜足够近,他非得以为自己听错了:“回玄虚宫?玄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回去不就等于让这些年所有的心血付诸东流么!”
从始至终,玄镜总是无牵无挂似的,即便面对这般无动于衷,霍简也没有感到任何的怒不可遏,反倒有一股暗沉的噬心之痛涌了上来。
玄镜侧过脸来,瞬间拿捏住霍简隐痛的神情,宽声道:“简兄,你可曾记得我初登尊主之位率部众南下时,慕子凉为何不出手相抗?”
霍简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不肯开口认清现实,玄镜轻笑一声,接着道:“因为慕子凉是个聪明人,他清楚,玄氏好不容易迎来了新主,破了十二字歌谣,必定民心振奋,无可匹敌,所以宁愿主动罢手,也不愿作无谓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