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鸿城上方难得有一丝暖阳破开了厚重乌云,照亮天空一角。
楚是夜被关在小黑屋好几日了,也不知走了什么运,趁着南国公主回来,众人皆大欢喜的时候,沾了点喜气被放了出来。他只当是那位大少爷喜怒无常,没有计较,更不想给离秋添麻烦,于是重获自由后都跟向戚等人待在一起,没什么要紧事也不会出现在慕家人眼前,只偶尔去看看离秋,但又不想耽误她练功,总是几句话便打发了,以免又被那位大少爷找上麻烦。
他今日特地提了几壶酒去到不归山北岸的小山坡,在坟前同众兄弟再叙叙旧。楚是夜双手颤抖地抚上阿仁的墓碑,想起往日兄弟们嬉笑打闹的场景,禁不住苦笑道:“兄弟们生不能生在同一家,如今死倒能成全在同一片土壤之下……”
“大光,我来兑现那日的承诺了,慕沈大婚之后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楚是夜对着大光的墓碑说起话来,就好像大光还坐在他身边。
“我是东原人,出身在一个世家,父亲是二十年前反玄大战的将领,后来战死沙场,因为家里有人为了苟且性命出卖了亲人,以至于我的母亲和一众亲眷被玄氏所害,所以我不情愿留在那个家里,本想要跳崖寻死,结果没死成,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待了十年,长大成人,学了些武功,四年前我回到中原,才认识了你们……”
楚是夜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口气说完之后将一坛酒一饮而尽,埋下头来,浑身颤抖着,远处一个神秘的黑色身影静静地凝视着他……
入夜,天鸿城又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霍离秋完成了每天惯例的炼气,只是进展缓慢,令人焦灼,她总是回想起在千古源的日子,羡慕涯潇湘这样的霍家人才是真正将武宗之义贯彻于心的,难免又忧愁自己前十八年的无所事事。
她本无心陷入如此境地,最满足之事不过是感知到活着的乐趣,而非终日困于隐蔽之地,还要时常隐藏自己的身份和行踪,连对外界的认知都只能跑去不归山山脚的书院,藏在窗台下面偷听偷学。
如今的她不用再偷听偷学,也能堂堂正正显露自己的身份,可她终归是个普通人,论聪明才智,她不及很多人,论武功,她大概勉勉强强,唯一可能会被人记住的,大概只剩她这张被无数溢美之词称赞过的皮相。霍离秋走下床来,对着镜子颇为失望地凝视着自己,她脑海里闪过黄昏时分无意听到的闲言碎语。
——“哎哎你知道吗?昨天晚上霍姑娘在大少爷房里待了一整晚,说是有正事商讨,其实指不定是什么呢!”
——“真的?不过这也难怪,像霍姑娘这种天仙一样的女子,哪个男人不喜欢?”
——“哎哟,之前我还以为武宗霍氏的女子怎么也应该是个女中豪杰,就是那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没想到是这么个柔弱文气的美人,虽说被武宗抛弃了挺可怜的,但我觉得也挺好,她这种美人只用安静站着,哪里还用得着打打杀杀?”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既是个弱女子,又何必为难自己呢?不过这下好了,她有咱们大少爷作倚靠,咱少爷才不管她有没有什么用处呢!每天见了就心欢喜!”
——“唉我还听说了,这招贤堂的楚首领好像跟她关系也不一般呢!”
——“那可不得了了,谁敢跟大少爷抢人呀!”
……
霍离秋用极为严肃的目光打量自己,只可惜悠悠众口完全与自己的初心背道而驰,她越发觉得自己的人生一团糟,正要回床歇息时,只听得敲门声和沈为容的轻声呼唤。
离秋满脸疑惑地打开房门,只见沈为容自己抱着一个枕头就风风火火地进屋来,乐道:“本公主大发慈悲来与我的好姐妹儿一起睡觉!”
霍离秋见她兴高采烈地将枕头甩上床,哭笑不得,随后也回身坐在床边,沈为容懒洋洋地将她挽住,娇声道:“哎呦,自六年前不归山一别后,我可想念和你睡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的日子了!”
霍离秋盘腿坐上床,两姐妹便拉起手畅谈起来,聊了许多闺中密语,沈为容还同离秋讲述了她去到玄虚宫后发生的事,虽然对玄镜一笔带过,但离秋也能从容儿复杂的目光中明白什么,只能握紧容儿的手宽慰她。
沈为容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忽而对离秋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啊,虽然我没有问,但你也应该主动找我倾诉吧?”
46 孩子
“啊?”
沈为容急道:“啊什么啊,别当我聋,最近慕家的风言风语可多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霍离秋一怔,垂下眉眼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哪里解释得过来。”
沈为容觉得颇有道理,反正每天闲得发慌喜欢嚼舌根的人太多了,何必理会,可心中忽然有什么念头熊熊燃起,于是兴致大起地问道:“离秋,你真心实意地,悄悄地告诉我,你到底喜欢谁呀?”
霍离秋差点没反应过来,当即脸色微红道:“当然喜欢是夜了,容儿你想什么呢!”
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