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嘴边的猫不色要去色一个女妖精!
他仰着圆溜溜毛绒绒还差点分层的下巴往霍潜头顶看,就见第四朵小花的花瓣上空无一物。什么字也没出现。他躁动不安地把两只前爪踮在霍潜头顶,企图三百六十度围观这朵花找字,才探了两下头就被霍潜摁回脖子里:“消停点,别摔了。”
摁下这个那个又冒出来。
老树精之前一直都离得远远的,实在是因为看不得自己家的猪这么迫不及待要出栏的小样儿。这回见着女人,也忍不住想要看看自己儿媳妇头顶的花是什么。
这凶哒哒的儿媳妇别是个磨镜吧,我家乖宝是被这女妖精骗了种么?
理所当然也被摁下去了。
霍潜轻描淡写:“别跟我大小声,站远点,我还要保胎。”老树精一怂,跑一边缩着去了。要不是糯糯死活抱着霍潜不放,他能把这黏糊的家伙一块撕下来带走教育:猫崽都是小小的,软软的,半点不能多碰,要碰坏的撒……
霍潜注视前方的幻象,他生命中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但他奇异地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那是他曾经幻想过的妻子形象。
追根溯源还要回溯到他的少年时期,那时最早在他心中扎下母亲与妻子形象的宋夫人已亡故。他下山历练,又陆陆续续目睹了一些寻常的家庭。那些家庭中没有耽于修行的孩子,父母对孩子的要求也不过是在课业之上。
一家三口和和乐乐小磕小绊地过日子,一幅幅温馨的画面在霍潜记忆中涓涓流淌。
霍潜相隔几十年后故地重游,依旧能看到这一家三口。少年夫妻已结成老来伴,依旧还要为生活中的琐事小吵小闹。但吵完又面对面坐着晒太阳,在一片暖阳中一人纳鞋底一人煮茶。或者给外出做活的孩子们煮煮饭,带带孙子孙女。依旧是一人烧柴一人掌勺,谁也不会单独把另外一个人落下。
走清冷风的霍潜路过这样的家庭,只在屋顶上看看就走,也不会特意打招呼说:我是几十年前问路的/歇脚的/借宿的……
但这般和流云宗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定然会撩拨到他的心弦。他心里禁不住会想:父母与师尊之外,还有一重身份与之拥有同样的分量。
也是如此亲昵,甚至亲昵到了不分你我的境地。
到底是少年意气,再怎么清修还是会经历一段萌动的时段。何况这样的关系看起来如此诱人,比亲缘与师缘还要独特一些。它是互为唯一,是永恒,是不离不弃,是不可言说。
它是赤.裸裸的宣告:除了师尊之外,你还可以拥有另一个信仰,还会有另一个人待你热忱到熬尽心血。
只是这样的念头在修行到后期时便几乎不会再浮现了。修士修到后来多多少少有些清心寡欲的状态。所以这个群体才会盛产老光棍。
霍潜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第四重魇境看见少年时的梦里人。甚至这都不算是个真人。它更接近于少年霍潜对女性的诸多憧憬的集合,是他心中完美的女性外在形象。
霍潜不悦,既然魇境是重重推进的,便代表越是后出现的人与事,在他心中所代表的欲与惧越为深厚。这样一个年少时的粗浅幻想,哪里有资格排在师尊之后。
何况自师尊死后,他便不再愿意和旁的人建立亲密关系。他畏惧再经历一次割肉剜骨般的痛失所爱。
他这样经不起离别的人,哪里有资格去娶妻成家呢?孤家寡人对于他来说,便是最为稳妥的活法了。
不解间,眼前的女子从梳妆台前起身,依旧没有转身面对着霍潜,喃喃自语道:“相公快回了。”她生得窈窕,尽显阴柔之美,声音倒是与皮相不匹配,竟然带着一点男子的清越劲儿。
说她咬字清晰硬朗像个男子,却又在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嗲气。诱使外男去靠近她,抚摸她,与她嬉戏的模样。
霍潜警觉,觉得这说话的娇嗲的调调很是让他感到不祥。
女子离开梳妆台,下了厨房,挑了一尾胖头鱼剁下头,再把鱼头对中劈成两半去除黑膜,撒盐、料酒与姜片腌制后,平摊在一个碟子里。紧接着手起刀落在边上案板剁野山椒,切葱花,剁完将其放到锅里加油加糖和其他佐料一起炒香……
霍潜心脏怦怦跳:不对。
他从没幻想过他的妻子做菜等他回家的画面。一是他辟谷得早,二是他幻想的那个妻子形象真的只是一个纸片人。从头到尾都只是肤浅单薄的幻影而已,它经不起生活细节的推敲。全程轻飘飘如小仙女,半点不会沾上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