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被人误以为孤傲不群,刘子实见之,却没什么想法,正欲解释,就听容奚吩咐。
“搬去灶房便可。”
入夜。
容奚酣眠于榻,容连却辗转反侧。
观阿兄一日,精神似比盛京昂扬甚多。且言语举止,同fēng_liú士子无甚差别。所交之友,虽为商贾匠人,然性情不俗,诚挚待人,值得深交。
阿兄改变良多,为何钱忠回京,却言阿兄跋扈骄纵呢?
容连非为蠢人,自有城府。往事悉数呈于脑中,桩桩件件,罗列清晰。其中关乎容奚之事,除强迫梁司文,竟再无其他。
唯诸多流言蜚语,萦绕耳际。
阿兄恶名,于盛京广传。然若当真论及实例,似无从启口。
他自小虽与阿兄同被母亲养育,然他有姨娘照拂,姨娘待他严厉,从不溺宠。
后至启蒙,他略有天赋,得阿耶看重,时常亲自教导。
反观阿兄,自三岁后,日渐胖硕,母亲纵容溺宠于他,阿耶无暇管教,便经常惹是生非。
可如今来看,所谓“无状”,皆为外人或家仆所言,他从未亲眼瞧见阿兄欺辱于人。
犹记小时,阿兄待他甚为宽厚,至明晓事理,方冷淡渐生。
他见阿兄失态之事,唯有强迫梁弟。
容连思虑良久,至丑时方沉沉睡去,却又及卯时惊醒。
窗外天色暗沉,金轮未现。
他再无睡意,行至院中,听闻隔壁动静,好奇之下,探寻过去。
容奚与刘子实,正于院中锻炼身体,见容连至,亦未停歇。
“二弟今日起早,然朝食未及准备,你稍待片刻。”
微胖少年边跑边道。他额上细汗滋生,颊上红晕浅淡,气喘吁吁亦不停歇。
“无碍,我不饿。”被凉风一吹,容连顿时清醒,觉自己打搅他人,遂欲离去。
恰逢刘和捧盘而来。
“郎君,药熬好了。”
碗中药汤热气蒸腾,苦味随风袭入容连鼻腔,他怔愣当场,回神后问:“阿兄,你患病了?”
容奚以巾拭汗,漫不经心回道:“我身体虚,得医者良方,每日煎药服用。”
自阿兄儿时患病后,母亲常用珍贵药材,为阿兄熬汤补身,阿兄怎会身虚?且药材昂贵,阿兄哪来的钱帛购买?
容连脑中顿时混乱不堪。
他能懂经纶典章,却看不清眼前这诸多怪事。
待药汤变温,容奚一饮而尽,后回屋浴身。
朝食毕,容连遣洗砚去寻刘子实,意图从他口中套话。未料,洗砚很快归来,纳闷道:“二郎君,刘子实正在书房读书习字呢。”
墨滴在纸上,容连得洗砚提醒,方回过神来,“他在读书习字,阿兄呢?”
“仆若没瞧错,正是大郎君在教他。”
若非洗砚亲眼所见,他也不愿相信,不学无术的大郎君,竟会教授小仆读书。
“阿兄……与以往迥异。”容连低叹一声,“替我研墨,我欲传信回京。”
临溪甚好,他总得给家中报个平安。且诸多新物,俱产于濛山,连盛京也无。他瞧新式煤球、煤炉等极为便利,想在信中提及,让家人可从行商处购得。
如此数日,容连主仆渐渐习惯容宅的安宁生活。
马蹄铁成功制出,容奚受邀前往胡宅。
“大郎,你可真是福星!”胡玉林神采飞扬,“如此一来,商队损耗极度缩减,马儿也省去许多痛苦。”
姜卫平亦满心激动,他迟疑问道:“大郎,此法可需呈报官府?”
思及上次官府昧下冶铁之法,他如今不太情愿再去。
容奚脑中浮现一人,笑回:“这次不用,我自有途径。”
胡、姜二人想到他的身份,深以为然。呈报县衙,还不如直接告知容尚书,工部和兵部就在皇城内,离吏部近得很。
两人倒是想岔了。
“大郎,前几日你托我寻窑炉窑工,我已觅得。且烧制新器的原料我也采购充足,何时可以烧制?”
胡玉林看起来比容奚还要心急。
商人逐利之本能,倒显几分可爱。
容奚展颜笑道:“随时。”
归宅后,他手书一封,寄往盛京郡王府。数日后,归京的秦恪,恰好收到这封信。
陈川谷极为好奇,谁会给秦阎罗写信呢?
他欲伸头去瞧,却被秦恪挥至一旁,但信上一闪而过的字迹,令他脱口而出,“是容大郎的信!他写了什么?”
秦恪原本神色冷淡,然览信后,眉眼处俱生欣悦之意,容貌愈发俊美生动。
“到底写了什么,让你如此愉悦?”陈川谷心急不已。
秦恪倏然起身,将信递与他,难得和颜悦色,“如此妙法,当为大魏之福!我这便进宫,禀于圣上。”
他步履极快,未及陈川谷回神,身影已消失门外。br